“咦……那位阿婆呢?”
待到花火大会临近完结,人流四散,许知鱼将手重新伸回衣服口袋里,恰好摸到不久前放在这儿的柑黄锦囊,不禁向四周张望了几下,却不见给他们锦囊的那位拄着拐杖的阿婆的身影。
盛昭眨巴着大眼睛,“奇怪,她什么时候不见的?完全没注意到。”
许应年淡淡道:“或许老人家受不了吵闹,去找清净的地方歇息……亦未可知。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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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算是玩爽了。”出租车的后车厢内,三人挤作一团,盛昭餍足地靠在许知鱼身边,从广袖的后肘口袋里取出存放的桥叶红锦囊,催促其他两人道:“你们也拿出来,我们一起研究下,那阿婆到底写了些什么。”
许知鱼两手一直插在左右口袋里,指尖一动便可触碰到甘草黄锦囊的边沿。闻罢,她在中间的座位上直起身,略微犹豫道:“那阿婆不是说要自己回家看,才可能自行参……参悟什么玄机吗?”
“你也真信!”盛昭不以为然地笑道:“现在都什么世纪了,谁还搞封建迷信?那都是伪科学,伪科学。纯粹是觉得有趣才玩的。你就当这是元宵额外的助兴节目,别太当真了。”
“阿年,小鱼儿不给我看,你的给我看看呗?”盛昭见要不了许知鱼的锦囊,便斜身径直略过许知鱼,向最左边闭目养神的少年伸出爪子。
少年微微睁眼,黑淩凌的瞳孔,在幽暗的环境下逐渐放大,显出眼睛异常得黑,仿佛新雨后被洗涤的黑曜石。他微微朝许知鱼、盛昭侧了下头,目光落在盛昭瓷白的掌纹分明的手心,声线有些慵懒的低哑,“你可以先看自己的。”
“对哦!”一语惊醒梦中人,盛昭摆正身子,在自己的那个桥叶红锦囊里翻翻弄弄。
不多时,盛昭就用食指和中指夹出一片纸,约莫手掌大小,似乎是以熟宣制成,洁白的纸面上,用枯墨迥劲的笔力从右至左,一气呵成一首无题的七言绝句,笔墨渗透纸背,摸起来有凹凸不平的粗粝感。
很难想象,这样的字体会出自一名——连走路都需要拐杖搀扶的阿婆之手。
诗内有云:
美人顾兮倾城妆,心悦君兮夜未央。
昔日近身亲肤泽,今朝陌路泪满裳。
盛昭不求甚解地朗读完一遍,对着熟宣纸大眼对小眼,半晌,才有气无力地质问道:“所以……这诗跟我的未来有什么关系……”
许知鱼嘲笑道:“你刚刚不才说这是伪科学吗?不过,我倒是明白了——”
许知鱼话锋一转:“前两句是在说你以后会出落成一个大美人,很多帅哥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至于后两句,虽然有点听不太懂,但有个‘泪’字,‘泪满裳’,哦!阿年你说‘裳’是衣服的意思?……‘泪水沾满了衣服’,可以理解为,虽然你桃花运很旺,但没有一个看上的,因此那些帅哥在被抛弃后都哭得很悲伤,泪水沾满了衣服。呵呵,我觉得我突然开窍了,以后国文阅读理解可以拿满分了吧?”
“小——鱼——儿!”盛昭柳眉倒竖,作势要打她,往她身上扑去,“我很专情的好不好?你别在阿年面前说我坏话。”
许知鱼作投降状,“好了,我错了,对不起盛哥儿,我不该说你桃花运旺有帅哥喜欢你,你没有桃花运也没有人喜欢你,也不会有人为你哭,这样行了吗?”
盛昭停下动作,眨巴着大眼睛,“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我按照你的要求道歉了,也改口了,你又说我是在骂你,你让我怎么办?”许知鱼一边将盛昭推开,一边不满嘟囔道。经久未修剪的勃艮第红秀发略微卷曲地披散肩前,遮住她白腻的脸颊和水晶蓝的眉眼。
一旁坐姿如松的俊挺少年默默凝视着嬉闹的两人,唇角若有似无浮现一丝微笑。
“你把那阿婆给你的锦囊也给我和阿年瞅几眼,就当做一笔勾销。”盛昭记仇,对于刚刚许知鱼用诗里句子,戏谑他的举动念念不忘,也想借着看许知鱼锦囊的时候,找机会也戏谑许知鱼一番。
许知鱼懒得再折腾,爽快地将口袋里被捂得暖烘烘的锦囊拿出,丢到盛昭手里,乜斜道:“随便你看,反正你也看不懂。”
“我都还没看,你怎么知道我看不懂?”盛昭飞速地解开柑黄色的锦囊,抬臀、伸手将车顶灯打开,熟练地取出笔墨渗透纸背的宣纸,在车顶投射下的光线中念念有词:
“一朝霹雳破景风,迢递故园思魂中。
异域偶逢相似面,浮生若梦解缘衷。”
“这……”盛昭念完一遍,顿时傻眼,根本不知道从何开始魔改诗中的句子戏谑许知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