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奕离坐下,此刻三人位置正好呈三角状,芷汀上前正待抱过重九,然而,重九就是腻在段奕离怀中不肯让芷汀抱,无法芷汀看向明澜,稍有犹豫,明澜挥手示意芷汀退下。
搞什么?她最近对这墨白石可是好到了天上去了,天天大摆筵席,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看着那墨白石就不舒服,耷拉着一张俊脸,坐着亦没有任何表示,好在怀中的重九给他打了许多掩护,不时的在他怀中闹腾,而他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重九身上,他才不要看那墨白石看见小澜笑的那花痴样!
明澜举杯,瞅了眼坐着兀自没有动的段奕离,复看向墨白石,“先生,本宫素来不会饮酒,今日就以水代酒敬先生一杯,先生,请。”
好一个相王,他这相王爷的架子可真够大的,她请他来是陪墨白石,可不是请他来此坐禅,心中对段奕离近日的表现颇感不满。
“娘娘,请,相王爷,请”
墨白石仰脖,一饮而尽,含笑,修长二指轻转,朝明澜亮了亮已然空空的酒樽,欣然悦笑。
“先生当真好酒量,空腹饮酒易伤身,先生尝尝这些个菜色可还合先生的口味?这是本宫请金陵誉有厨神之称的金一刀金师傅特为先生准备的,这些可都堪称金陵几百年来的绝顶美味,希望先生能喜欢。”
对于墨白石的才学,明澜这几日在与他的接触中,从他的言谈举止亦有所发现,此人博古通今,志向高远,对于治世之道更是有异于常人见解,朝堂上口若悬河令满朝文武一个个哑口结舌,明澜对他提出的建议自是心中赞赏。墨白石虽乃龟兹国人,但他惊才傲世的才学却是世间少有,若是此人能留下,对金陵来说无疑是锦上添花。明澜惜才爱才之心顿生。
“娘娘客气了,嗯,不错!不错!好!好!这金陵的美食别说吃一口,就是让人只这么瞧上一眼便垂涎不已,墨白石有幸能尝到金师傅的手艺此生无憾矣!”
“妙!妙哉!这金陵盐水鸭玉白油润,皮肥骨香,肉质鲜嫩,当真人间极品美味!”
尝着各色美味佳肴,墨白石连连竖起大拇指,对金陵的美食是赞不绝口,他素来对美食颇有研究,今日可得好好的大吃他一顿才行。
明澜看着墨白石大口朵颐,浅笑道:“先生喜欢就好,先生,不用客气,请随意。”
小顺子分别为二人再度满上,看了眼段奕离面前依旧未动分毫的酒樽,小顺子恭敬退立一边。
“娘娘才冠天下,确是巾帼不让须眉,墨白石佩服,墨白石敬娘娘一樽,娘娘,请。”
明澜含笑,执起盛满水的茶杯:“先生,请。”
“不知先生在龟兹现供何职?”
墨白石复饮下一杯,心中感慨,“不瞒娘娘,墨白石官任正四品……云麾使。”
云麾使,不就是武职!
这龟兹皇帝怎生就给了他一个武官,难道他不懂物尽其用这个道理?
“让娘娘见笑了,墨白石汗颜。”
“先生过谦了,先生乃治世奇才,相信假以时日,先生定会有大展平生抱负的一天,想明澜一介女流身在朝廷亦是甚感力不从心,皇儿年幼,苦于陛下又久无音讯,一个妇道人家在朝野中帷幄终非长久之计。”喟然一声长叹。
说及此处,眼中似有晶莹闪烁,然而她硬是生生将那泪意逼了回去。
段奕离抬首,瞥见她这副神色,剑眉深拧,她这倔强又顽强的性子任他看在眼里,却是疼在了心里。
墨白石亦是惊骇于明澜的沉静,一个弱女子能撑到今日局面确属难得,拱手打揖:“娘娘为陛下殚精竭虑,墨白石心中佩服,相信上苍也会感于娘娘的一片赤诚之心,陛下一定会早日归来,到时候,夫妻团聚,父子重逢,彼时天下安定,四海升平,这要说起来那可都是娘娘的功劳啊!”
“墨先生所言甚是。”
沉默了半天的段奕离终于说话了,对于墨白石的话表示认同。
墨白石一杯酒下腹,恭敬稽首,“墨白石与娘娘一见如故,娘娘有什么话尽可直言无妨,墨白石力所能及之处定当全力相助娘娘。”
“先生高义,明澜再敬先生一杯。”明澜亲自为墨白石斟酒满上,举杯,“先生当真神人也,明澜还真是有一事相求先生。”
墨白石手持酒樽有片刻愣怔,他方才都说什么了吗?哎呀,似乎都是这酒给误事了,似乎真的答应了帮她!
唇角浮掠一抹苦笑,“娘娘但请直言。”
“好,先生果真快人快语,这件事先生一定可以办到,明澜恳请先生收皇儿重九为徒,先生文采盖世,皇儿若是能拜在先生门下,却乃重九之幸。”
呃、
收徒?
墨白石惊出一声冷汗,他如何都没想到明澜会提出这个请求,这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不就是皇子师,段奕宸膝下仅此一子,日后定是太子,继而是天子,那他可不正是天子师,金陵有像明怀玉等大儒雅士,天子师可说的上是趋之若鹜,又何苦找上他?呵呵,他明白了,原来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无非是想留他在金陵入朝为官,好一个绝顶聪明的奇女子!
别说墨白石,段奕离亦是惊愣不小。
想不到小澜短短数月时间,竟已历练若此境界,他居然都没有洞悉小澜的真正动机,小澜果是有着母仪天下的国母娘娘风范!杯酒之间竟将如此精明的墨白石给牢牢套住,心下暗暗称赞明澜的慧黠!
“先生,先生……”
明澜看着墨白石,轻唤正神游的他。
“哈哈哈,能为皇子师墨白石颇感荣幸,只是怕要屈就了皇子殿下。”
明澜大喜,“这么说先生是答应了!”
“娘娘金口一开,墨白石又岂会有不从之理!”
“重九,还不快快拜见你的恩师。”段奕离握着重九小手向墨白石打揖,突然,他神色一滞,整个人登时僵住了。
明澜淡淡瞟了他一眼,但见到重九静静的看着段奕离,咬着手指咿呀唤他:“叔叔”
明澜有片刻愣怔。
回眸,举杯与墨白石双双对饮,墨白石再次举樽一饮而尽,就在墨白石正吃得尽兴的时候,突然,墨白石眉宇蹙了一下,天生嗅觉异于常人的他鼻子抽了两抽,轻嗅着,这味是……
墨白石瞥向了段奕离怀中正一脸无辜模样冲着他灿笑的小人儿,口中正嚼着美食的墨白石此刻那脸色甭提多怪异,就在下一秒,他伏在桌边呕吐不止。
“先生?”
墨先生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这菜不合他的口味?
明澜不清楚,但是身边坐着一动不动的段奕离却是心里比谁都清楚,墨白石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明澜看向一脸局促不安的段奕离,终于发觉到了他的异样,芷汀掩了掩鼻,蹙眉走向段奕离,不知道是否这时候该把段重九给抱开。
明澜终于明白这两个男人为何会这副表情,瞅着此刻坐在段奕离怀中要多安份要多乖巧的儿子段重九,她知道定是发生了比洪水猛兽还要让两个七尺男儿为之色变的事情。
明澜伸臂,“重九给我吧。”
她这不开口还好,这话刚出口,段奕离登时如坐针毡,一张俊脸此刻是红的如那熟透的虾子。
重九这小子居然遗屎在他身上,他素喜洁净,这可倒好,他这完美形象是彻底毁在了这个小子手里了。
千万不能把重九抱开,否则大家可都瞧见他这窘样了。
“呃,挺好,挺好……”段奕离此刻除了说“挺好”,真的是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了。
死撑着硬是没有把重九还给明澜。
明澜蹙眉,亦不多说,既然他喜欢抱那就尽管抱好了,重九这声叔叔也不是白叫的,她倒要看看他这叔叔能撑到几时。
墨白石抬首,不期然瞥见段奕离的衣襟,他再度伏在桌边又吐开了。
该死的,至于这样……
俯首,这不看还好,刚瞥见那黄迹斑斑散发着阵阵恶臭的衣襟,段奕离抱着段重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求助的目光看向明澜,而明澜眸色淡然看见也装作没看见拿着杯子喝水,不予理睬。
“王爷,还是奴婢抱吧。”芷汀和眉芬两人忙眼疾手快接过重九,两人手脚利索的清理着小皇子段重九的“战绩”。
段奕离跑到了角落里稀里哗啦就吐开了,甚至连胆汁都差不多快吐出来了。
看着面前两个大男人这副表情,明澜不自禁“噗嗤”浅笑出声。
“先生,不要紧吧?”顺手递上一方洁净帕子,眸中有些过意不去。
看着重九,无奈摇首,“哎,皇儿啊,你今天可是给你的恩师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喽。”
“深刻,深刻,太深刻了。”墨白石苦着一张脸,眸中再无有初来时的那抹神采飞、扬狂傲不羁眸色。
“明澜给先生这厢赔礼了,皇儿年幼不懂尊师重道,还望先生莫怪皇儿……”
“娘娘言重了,正所谓人有三急,这又怎能怨小皇子,墨白石今日失礼了,甚感惭愧之至。”回首瞥见段奕离兀自干呕,墨白石摇首唏嘘不已。
段重九这小子当真狠角色啊,让他们两个七尺男儿在她这小女子面前就这样颜面尽失。
看着一桌的美味,在看看脚下他的“战绩”,哎,真是可惜了,这么多美味佳肴下腹,现在可倒好,尚未消化被这小子不着声色一番折腾,连本带利尽数全给还了回来。
这小子,够狠!
“王爷,您还好吧。”
芷汀关切的为段奕离递上一方丝帕,段奕离抬首瞥向明澜,看见她不屑眸色,暗暗气恼,今日可真是够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