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失重，李重山尚未稳住身体，言行恒已如一柄利剑乘风而来。

目标明确，就是要他做肉垫。

李重山一双漂亮狐狸眼眯起，反手就是一掌，接二连三地输在同一个人手上，本就很不爽了。

破天剑被夺走以后，因祸得福，他体内反而得到休养生息。看叶真后来失控的情形便猜得到，他当时以血祭剑，反被剑灵吞噬内力。

胸膛起伏规律，他李重山功力已恢复得七八层。胸中却闷着口浊气，不知道是因为人家没下杀手，还是因为他屡战屡败。

言行恒出手挡了回来，李重山预备的杀招还没有完全推出——他闷哼一声，伴随着来人惊慌失措的撞击，李重山胸口中的淤血终于喷了出来。

“又是哪个王八蛋！！”体内气血翻涌，李重山破口大骂。

“什么玩意？撞疼老子了。”林松雪摸着内壁，尽量减少下坠失重感。

被吸过来时，他功力都发不出，全是横冲直撞摔下地缝。

“林少主，”言行恒点名身份，钳住他在背上作乱的手。

又勾住李重山腰封，伸手探他鼻息，确定是被撞晕了。

林松雪松了一口气，说：“我这健壮伟岸的，没撞伤你吧？”

言行恒这才将目光努力聚焦在模糊的轮廓，黑暗中虽然五官不甚清晰，但大抵跟“健硕”有一定区别的。

他稍显清淡，“减缓林少主冲力的，是李重山。”

莫争纵身而来只赶上万全砸进石缝的身影。他伸手一捞，扯下人家半截衣摆，两面巨石已严丝合缝。

莫争盯着残留一截在外的衣裳，心情复杂，能挑起玄真门脊梁的两个弟子，双双失踪。

“小雪，万全！”林庄主跳下坑内，一双保养得宜的手在光滑平整的巨石上摸索拍打。

从始至终，种种变故皆泰然处之的人，鬓边一丝不苟的发丝己散乱，贯来低调贵重的衣裳沾满尘土。

父母之爱子啊……有人唏嘘。

还有人目露诧异，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小字这么——透亮呢。

巨石中间只有一条细缝，怕是连根针都无法穿透，进阮掌事急忙单膝跪下，蛮力制住林庄主四处敲击破皮渗血的手。

“以石门为中心，四处扩散，查找地下机关。立马传信天巧阁，火速应送黑球（火药）。”阮掌事迭声吩咐。

“不可！”林庄主厉声喝住。

底下是什么情形都未可知，他的小雪虽然娇气却机灵，还有万全……他们一定能想办法拖到自己找来。

万一，是他用炸药断了两个孩子的生路……

“三清山上，玄真门前，还能有谁比莫争道长更熟悉呢？”

林庄主话音沉沉：“您说是吗？道长。”

莫争没有听见一样，从事发开始，他以石门为中心，来回走，往复踩。每一寸地方都碾压过。

拔过毒后，他灵台越发清明，神识里真气波动不止，生生不息。

比起从前停滞不前的真气，他修了六年有余的功法终于突颈瓶。

纵使这样，他仍然无法捕捉到任何回音。

莫争一步迈下坑内，蹲下，五指张开，手掌覆在巨石上。

半响，他起身吩咐：“子道子健，带师弟们从殊途桥入潜龙渊找人。”

君子道按住立马动作的师弟，看向师父。

那可是潜龙渊，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无论猎奇者是结伴而行或是单枪匹马，从来没有人能进入过，甚至连阵门都找不着。

莫争将宽袖上的褶皱抚平，整个人似随着这一动作舒展。

也像下了某种决心，他说，“那里有一片松林，见到最大那颗三青松，就别再往前了。”

轮到君子道犹豫，“渊内奇树成林，最少也是百年之久。弟子，弟子不知如何辨别，三青松之最。”

莫争说：“树冠撑得最大最圆的那棵。”

“那师父，”君子道期期艾艾地问：“那要是叶姑娘——师妹，要是小师妹和大师兄落到渊内深处……”

莫争轻声喟叹：“所以才要你们止步于外围，要是德贞和知名都无法从里边全身而退，你们去也是白死。”

师弟们：“……”

几名少年头也不回地走了。

“幼年习武之时，曾听人说过，三清山得天独厚。不仅有奇木佳林，连品种稀缺的飞禽兽走也栖身于此。

自始祖开山以来，朝代更替，盛世朝山香客络绎不绝，而乱世荒年之时，山上绵延棉成群的古建筑，更是成为流离失所的平民百姓庇护之地。”

祖元定顿住，他站得笔直，余光却映入曲云泉微倾着上半身，极为认真的模样。

他遂于道出疑问：“方才听道长所言，玉京峰下的潜龙渊似乎——”他琢磨着措辞，“格外危险？”

莫争心下不耐，想着怎么把这群聒噪闹事的给弄下山去。

“三清圣地，历史文化之厚重，山中建筑海纳百川，始于乱世之际，闻达于盛世之时。后又沉寂于烽火之中，任凭山河易主，三清山面向世人慈悲，亘古不变。”

一段话整得跟点卯似的，声音清脆稚嫩，说话的小孩儿脸皱成了包子。

玄真门属他年纪最小，才十一岁。往常他就不爱跟着师兄们下山，害怕跟山下的人打交道。

前几天子道师兄带了一身伤回来，胳膊都折了。他越发肯定山外的人是洪水猛兽。

可师兄们都做事去了，师父老人家金口难开。

噢，师兄们说了，这叫躲懒。

他咬了咬牙，山下的人果然麻烦。

“三清山顶天立地，座下万柱擎天。并没有不为外人道的禁地。江湖盛传潜龙渊勿进，是因为他们笨罢了。”

“……”小孩儿，是这的天才地宝给你养的胆儿？

曲云泉噗嗤一声笑了，挺直鼻梁上眼窝深邃，眸中碧波微荡。

她说：“对了，世人少有承认自己不行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徐观南嘴角抽动，压下心头不悦上前一步。

“几十年过去了，此阵依然威慑祈安镇，武林泰斗元祖师亲手所创，当今世上又有谁能进退自如呢？”

“那位叶姑娘，哦，该称玄真门弟子了。”徐观南笑意不达眼底：

“还道玄真门当真是得天独厚，这般横空出世的少年英才也要择其而栖。却不想落入了元祖师设下的阵法……”

话头骤然止住，未尽之言显而易见。

眼红你家祖坟冒青烟了，结果下一刻这青烟断了，还是吹断在你家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