渳河旁,李家小院。
天色微明,院内出了大事,医人致死,就是古代也是大事;好在病患送来之前,王家便有约定,医治效果未明,生死勿论。
送走哀哭连天,悲伤欲绝的病患家属,诸位医学博士齐聚一堂,唉声叹气的讨论得失。
“重症需下猛药,但内脏调理宜缓不宜急。”
唐回春抚着胡须忧心忡忡的对着诸位博士规劝。
“唉!想不到他年轻健壮竟是最先撑不住的;腹部积郁已渐渐消失,竟···唉!可惜了。”
汪杏明是后来的博士;也是他手中的那位年轻血吸虫患者,上吐下泻发热不止最后撑不住撒手而去。
张汉慢慢的翻阅各人的诊治记录;最后轻咳一声。
“尽管有人没有撑过去,但是咱们的成果还是有的;首先黄花蒿对杀死“蛊”虫是有效的;仅仅这一点诸位便是立了天大的功德,往后医学历史上诸位怕是要与华佗扁鹊齐名了。”
诸人也是面露喜色,互相看了一眼;唐回春站起来拱手道。
“吾等只是微末之功,药方也是院丞大人祖传之方;却是不敢贪天之功。”
张汉深知血吸虫之患没有那么容易治愈,但是今日成果在防患血吸虫和治疗早期患者绝对有奇效;而且这些天经过与几位坐馆医者讨论,知道此时竟是血吸虫病极少爆发的时期,特别是北方地区,患者相对较少;可能是小冰河期带来的影响,天气过冷,大多数血吸虫卵都被寒冷的气温杀死。但南方湿热,想必患者较多若是把此方传过去,想必对那些身受此患的病者是天大的福音;但想要迅速的传播过去,还要几位医学博士的帮助。
想到此点,张汉便把想法给诸人说出;却引来一片沉默。
良久,有位身穿员外服的胖医者开口道:“某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诸位细听分辨。”
张汉心下明了,这些坐堂医者绝大部分都是医馆的东家;此方在北方地区牟利不多,但是售与南方地区,可是一笔绝大财富。
其实不管是售卖途径,还是无偿传播最终此方都会在数年内传遍大江南北;任谁也不会迂腐到只愿无偿传播,圣人到如此地步才是脑子有问题。
“某家安和堂愿把此方制成散剂,售卖与泉州等地;那里有吾家分店。”胖医者刚说完,赵姓博士赵继云便开口道;
“延和堂也能把此方售与泉州,杭州等地;制成散剂更不在话下。”
唐回春笑着摆摆手,缓和堂中气氛道:“何必如此着急表态;某家回春堂比尔等差了?诸位皆是体面之人,勿要伤了和气,还是先听听院丞大人的意见再说。”
张汉笑着寻思了一会,见众人皆是期盼之色。
“此方虽是吾祖传之方,但是天下苦“蛊”久已;更不敢以此方牟利而害芸芸众生,此乃医者仁也。”
“现今此方能不能根治还是未知之数,不若过几日,待诸位患者病情稳定之后,再议售卖之事;也是为着确定此方之功效,勿要害了将来患此疾之人。”
诸人知道不易操之过急,都颔首同意。
“我等今日聚于此,乃是王家府上邀约而来;不若五日之后,待尘埃落定之后;把王家幼子治愈好了才无后顾之忧。”
待稳住众人,各行其事之后。
张汉独自一人出了院门,来到河边散步,沉思。
这一刻,真的心动了。
自来乱世之后,一直没有细细思索过;心中一直有南逃宋境的想法;只是身份问题一直是个隐忧,巧合之下随着李青山来到益州;原本以为搭上一棵大树,谁知竟是条破船;李氏兄弟内斗不休;李璮此人亦是志大才疏,山东东路反元之路已迫在眉睫,最终结果可以预测。
但是就他所知,北地战乱年年,人心思定;即使李璮麾下也有不少反战之人做出隐晦举动,徐之纲,孟鲠皆是反对战乱,与民休息思想的代表。
山东虽不稳,但是三两年之内还可生存,毕竟自己在此刚刚站住脚,生存不是问题;
南逃宋境虽势在必行,但是孤家寡人,身份不明;恐怕刚到宋境就会给人当奸细抓起来,凄惨致死。
今日之事,却是个转机;柳暗花明又一村。
借几家医馆的关系,弄一个南宋合法的身份;往泉州或杭州一躲,再买块宅院;想必十余年的安稳日子还是能保证的。
唉!好不容易在益都弄了一个合法身份,还是百户之职;就这样放弃,真是不舍啊;
沿着河岸也不知走了多远;望着岸边行色匆匆的路人,面黄肌瘦;困苦不安。
生活?不存在的;只是生存而已。
转而想想,来这个时代之前,自己不也是个毫无存在感的小人物吗?
或许用“人物”这个词是高抬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