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雅兰内心的呼唤起了作用,一队被手持刀枪的皂服护卫紧紧围绕着的牛车缓缓走来。
葛天冬眼睛放出异样的光芒,僵直着身子向车爬过去。
这场景何等眼熟!
“贵人行行好吧,赏口吃的吧……”
姜白芷抱着葛花,硬生生在泥地上磕出血印子来。
雅兰亦发出声音,这声音飘进牛车内,车内人闻言示意他们停车,掀开帘子打量路边人一眼,命人问那小女孩刚刚说什么。
雅兰有气无力,半天才重复了那两个字。
车内人闻言拍手道:“妙哉妙哉,把他们带回陆宅。”说着丢了个烙饼到葛花怀里。
葛天冬立马抢过烙饼往嘴里塞,白芷也急眼了,伸手去夺:“给宝留口。”
三人被带进陆家一间矮小的平房里,房内是张铺着草席的大通铺。
姜白芷捡了块最干净的地方安置了天冬和葛花,把陆郎君赏的半包药粉仔细给葛天冬敷上,又摘了外头的树叶子和草根给他包扎。她见屋内陶罐装着点水,就把剩下的药粉兑进水里喂给葛花。
姜雅兰嫌脏扭着头不肯吃,白芷轻声细语地哄道:“宝儿,听话,把药喝了,喝了病就好了……”
雅兰眼睛一酸。
她虽然没有把白芷当成妈妈,可那声“宝儿”让她想起自己的妈妈。从她有记忆起,妈妈就叫她宝或者宝宝,直到她生前他们最后一通电话。
那是她死前三个月的事了,她在电话里和爸妈大吵一架,挂断后就换了号码正式加入孙思杰的M,为了完成KPI,开启了没日没夜地直播打榜的牛马生活。
现在她好后悔,她不应该跟爸妈吵架,不该离家出走。
她最最后悔的是……
雅兰张张嘴。
白芷趁机把药灌进葛花嘴里。
或许真的是命吧,她病好了,几个家丁把她带去见陆大郎。
陆大郎就是发善心救下他们的人,他是这家的大儿子。
他问:“你如何会知道‘曌玉’的事?”
姜雅兰如实说:“梦到的。”
陆大郎闻言更加来了兴致,问她是什么梦。
姜雅兰留了个心眼,只说梦里有两个仙人吩咐她去找四方玉壁。
其实姜雅兰当时想说“救命”来着。大概是她对来世有执念吧,才会说出“找玉”二字来。
找到四方玉壁,赶紧净化灵魂投个好胎。
这鬼日子她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逃难这些天吃得都是草根树皮,她一边吃一边吐,越吃越饿。
她的衣服又破又脏,馊臭味把她恶心死了,要知道她可是最爱干净的。
想换衣服?得了吧,女人能有块蔽体的布就知足吧。男人要么像葛天冬一样穿五分裤,要么腰间围着条布。
雅兰原想着进了陆家能过得好点,起码不会被饿死。
是不会饿死,也仅仅是不会饿死。陆家提供的伙食只是碗浮着几粒米的稀粥和几根苦得脸都绿了的野菜。
脸都绿了是她的猜测,因为房间里没有镜子。
至于洗漱?别想!雅兰还是今天要来见陆大郎才得了盆凉水,三个人又是漱口又是洗脸又是擦身子还洗了个脚。
想要热水?柴火几十个钱一捆,你配吗你?刷牙?雅兰知道古代有用树枝刷牙的,可在树皮都要抢的饥荒年代,还拿树枝刷牙?做梦呢你!
做梦就做梦,现实没有还不许梦里找吗?翻身上床,咯吱咯吱,你细听,那是木板床上的跳蚤跟你打招呼呢!
还有更恶心的,她就不说了,免得恶心死大家。
姜雅兰是那种很容易想入非非的人。虽然陆大郎长得像瘦版榜一大哥,可他竟然因为她说了“找玉”而救她,说不定他和自己有类似经历,没准能成为她在这个世界的依靠。
姜雅兰想着抬头看了眼陆大郎,忍不住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正好陆大郎上前几步问:“你说得是找东西的找?”
雅兰点点头,陆大郎气急败坏,原地兜了几圈,最后一脚把雅兰踹了个人仰马翻。
雅兰痛得眼泪哗哗,她很想大骂对方是不是有病,可她自幼便是个窝里横,对外只敢唯唯诺诺。
“把她给我扔出陆家!”陆大郎发话。
底下人上来把雅兰拖走。
姜雅兰还是个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喝了两顿稀粥就忘了自己打过的饥荒。被陆大郎打过后,心怀怨恨,想着走就走,反正他们病好了,她就不信他们有手有脚的还能把自己饿死!
她糊涂,姜白芷可不糊涂,她一直守在外头,闻言连忙下跪磕头:“陆郎君饶命,我女儿年幼无知惹怒了郎君,郎君有气打我骂我都使得。饶过我女儿吧。”
陆大郎闻言补充:“把他们都给我丢出陆家!”
白芷越发慌了,磕头如捣蒜,求陆郎君让他们留在陆家,所有脏活累活他们都干得,只要赏口饭吃就成。
“慢着。”一个穿着宽大衣服、涂脂抹粉的男子走了过来。
姜雅兰被这模样吓得一激灵,同时脑海里浮现个极为可怕的念头。
涂脂抹粉的男子打量葛花一眼,笑着说他们陆家也算簪缨世族,岂有往外丢人之理。正好他那还缺人使唤,就叫他们过去伺候吧。
姜雅兰的希望之火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