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性苍雪袖袍轻挥,画面又是一变。
夜色之深重仿若浓墨。
天上的河往下落,将瓦片砸的噼里啪啦响。
魔性苍雪与神性苍雪伫立一座宅院之中。
“知道这是哪儿吗?”
神性苍雪询问道。
魔性苍雪轻轻点了点头,“苍家宅院。”
神性:“还记得这天吗?”
魔性:“义父被王野砸破脑袋,死亡那天。”
伏灵三年,义父苍澜咽气的这一夜,苍天仿若破了一个窟窿。
魔性苍雪记得,那夜义母屈易清去了桐丘镇,通知苍家本家几位侄子侄女,买棺材,请风水师。
偌大宅院,只有她与苍雨姐弟二人,还有主屋木床上义父苍澜的尸体。
狂风骤雨中,忽地响起一道嘎吱声。
在魔性苍雪与神性苍雪注视下,东厢房门开了一条细缝。
小丫头从门后黑暗中走出,往主屋方向小跑而去。
神性魔性跟随。
嘎吱声又一次响起。
小丫头进了主屋,点燃油灯,翻箱倒柜。
很快寻来针线,来到木床边。
床上躺着一具尸体。
义父苍澜的尸体。
男人咽气已有近两个时辰,脸色惨白的瘆人。
一颗脑袋遍布肉眼可见的裂缝。
猩红血肉隐隐可见,极为恐怖。
小丫头明明胆子很小,却并不害怕,熟稔穿针引线后,爬上床去,艰难将男人僵硬尸体微微抬起,随即将男人头颅搁于怀中。
最后借着烛光,一针一线,缝缝补补。
“你说当时的咱们有多傻啊~”
站在房门口的神性苍雪笑容苦涩。
魔性苍雪亦是神情复杂。
小丫头缝补的格外认真。
很快男人脑袋上爬满了一条条狰狞蜈蚣。
小丫头伸出手掌,轻抚那些条蜈蚣,小声翼翼询问道:“义父,还疼吗?”
“真傻啊!”
魔性苍雪喃喃道。
那个夜晚,她们的义父没有回话。
没能让义父减轻哪怕一点点痛苦的小丫头,于是伤心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晚,于梦泽中,魔性苍雪伸出手指,对着床上男人尸体轻轻一点。
于是男人缓缓睁开一双慈怜的眼睛,抬起宽厚手掌摸了摸小丫头的脸庞。
柔声道:“谢谢雪儿,义父一点也不疼了。”
小丫头顿时笑颜如花。
——
神性苍雪第三次挥舞袖袍。
新的画面在一处山林间。
地平线上,落日火红。
血一样的夕阳洒落山林。
面黄肌瘦的小丫头挥舞着鸳鸯剑,抽泣道:“起开,都起开,别在吃我义母了~”
小丫头身旁,躺着一具严重腐烂的尸体。
那是她们的义母屈易清。
苍蝇嗡嗡好似一团黑云,嚼食腐肉的老鼠、乌鸦,还有密密麻麻蠕动的蛆虫。
小丫头赶着苍蝇,踢着老鼠乌鸦,最后更是蹲下身子,抓起了蛆虫。
想将那不计其数的蛆虫,统统从义母尸体内挑走、挑干净。
“别吃了,你们起开呀~”
小丫头带着哭腔道:“这蛆虫咋这么多啊~”
相比于义父和小雨,小丫头对义母的感情极为复杂。
女人曾不止一次打骂小丫头,不许吃饭,罚跪动辄便是以时辰为计量单位。
可逃荒路上,最最艰难的时候,女人也从未想过丢弃小丫头。
甚至于割肉喂女,送了性命。
“这次换我来吧~”
神性苍雪冲义母尸体轻轻一点。
于是,腐烂的女人活了过来。
“雪儿。”
女人轻唤一声,坐起身来。
抓蛆虫的小丫头,瘦小身子蓦地一僵,缓缓抬起小脑袋。
女人两排森然牙齿开阖,温柔道:“我家雪儿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小丫头两颗大大眼睛里,顷刻氤氲满了水雾。
女人缓缓张开双臂。
臂膀上腐肉簌簌掉落。
小丫头一点也不嫌弃,直扑进女人怀里。
夕阳西下,蝇海萦绕。
抱着腐烂尸体的小女孩泪如雨下。
——
神性苍雪第四次挥舞袖子。
画面最后一变。
“这是哪儿?”
夜色深沉,灰雾霭霭,魔性苍雪站在一条蜿蜒小路上,茫然环视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