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梅娘嫁人又过世,牡丹便凭着年轻美貌及名公子秦子长的打点成了满芳庭的当家花魁。秦淮并不遮掩牡丹是自己的人,有时有意遮掩反倒漏洞百出,倒不如光明正大摊开来得行事方便,却也不可明白示出牡丹是自己的情报探子,只与其作出钱包下的青楼红颜知己形容。
牡丹并不接客,只偶尔弹琴唱曲献一献技艺,勾得来此寻欢的一众色徒们个个伸长脖子咽唾沫,又吃不到嘴,多的是心痒难耐,较劲一般拼命赏钱盼求美人一笑。
“这就是那些好色男人的劣根,瞧得着吃不着,便更能勾得他们的魂。”牡丹又恢复那副风尘形容,娇着嗓笑,“不瞒公子,那鲍夫人不是第一个来砸我场子的夫人了,可是我一点都不心虚愧疚。我牡丹问心无愧从未主动朝任何男子说过半句勾人的话,当然,今日领三公子进门是独此一回有意为之,”她似是不好意思般笑了笑,“我入满芳庭这么些年,第一夜便被子长公子包下,往后从来
都是居于阁室,偶尔献艺,也不过弹我的唱我的,唱完走人,一句废话也没多说过。男人爱我的美貌技艺,我收男人的赏钱,我不偷不抢不苟且,一个青楼女子,靠唱点小曲收点钱,这是我的过活法子。这么些个男人啊,多的是有妻有子,自己管不住色心贼眼,来欢场作乐,我忍着他们令人作呕的油头粉面给他们唱曲,捞点钱犒劳自己,很公平。至于这些上门找茬的女人们,于情,她们认为丈夫被我勾引,恨我怨我,情有可原,我并不怪她们用下贱话骂我然于理,我又在心里笑她们蠢,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男人自己巴巴地找上门,比我更贱的是她男人,该管教的也是她男人,要打要骂不冲贱男人去,光找我出气顶什么用?没了我牡丹,那些男人也自会寻旁的花花草草,狗改不了吃屎罢了。”
秦洵耐心听着她微蹙秀眉念念叨叨,饮尽杯中茶水笑了一笑。
到底也还是十六岁的小姑娘,说到事了不免抱怨上几句。
牡丹兀自说完话,似乎是后觉自己有些多言闲事,抱歉地朝秦洵笑笑,又道:“不过秦三公子这样教养的世家公子,怕是会觉得像我这样为了过活而委屈自己卖艺讨钱的法子是在自轻自贱,不大能苟同我们这些市井粗鄙之语的,牡丹多言了,公子见谅。”
“牡丹姑娘看得透。”到底身份与经历不同,秦洵确是不能完全与其想法一致,却是着实有些欣赏这青楼姑娘的心性的。
“公子与我可不同,谁人若是像我自小长在市井里又被卖进这种地方,什么牛鬼蛇神都瞧了个遍,待这些事情或许也会跟我一样的心思。我倒是偏爱与你们这样的公子郎君闲叙的,你们叫我看得舒坦,这里,”牡丹伸手往秦洵眼角处做了个手指轻点的动作,却有分寸地并未真触上他肤,“既无贪涎猥琐之色,又无轻蔑自矜之意,我很喜欢。”
从满芳庭出来时夕阳已落,暮色轻笼,混乱亦散去,倒是还听得那被打散摊位的水果贩子骂骂咧咧道今日倒霉,秦洵晃悠着回了将军府,管家阿伯正立于门口叠着手焦急张望,一见秦洵回来长舒了口气,忙道:“三公子可算回来了,您这一出门又不交代去了哪,眼下都在张罗晚膳的时辰了还未归,上将军都急了,您若是再不归,怕是府上便要差人出去寻了。”
晚归于这时辰也有些在秦洵自己的估摸外了,他露出个讨喜的笑给管家阿伯致了歉安抚几句,没来得及回洵园,拎着包裹便去了饭厅,好在晚膳还在摆盘,并未是叫众人干坐着等他动筷。
秦洵坐在了秦振海右手边空位,唤了个家仆将手上包裹送去洵园。
“买了什么?”秦振海观那包裹似是裹了个四方锦盒
,只是不知里头为何物。
“不是要去看望老人家吗,择了茶具给外祖父,他老人家好这口。”秦洵拿起筷子竖抵在空碗里,对秦振海道,“你吃饭啊,我都饿死了,你做老子的不动筷儿子又不能先吃。”
这小子怎么跟父亲这样说话。谷夫人皱了皱眉,见丈夫居然没说什么,眉头又皱深几分。
“吃吧。”秦振海搛了一筷子菜进秦洵碗里,顿了顿又问,“那你祖父呢?”
“他又不喜欢我,我讨好他做什么?”秦洵说得漫不经心,亦毫不客气地应声做了饭桌上第一个动筷的人,吃掉了秦振海搛进碗里的菜,抬头见秦潇身侧今日将秦商抱坐腿上的年轻女子正在看他。
女子一身鹅黄裙衫,模样秀丽,正是秦潇之妻谷时。
见秦洵看向自己,谷时朝他笑了一笑,轻轻扒了两下怀中儿子低垂的小脑袋:“商儿,是不是还没同三叔问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