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王司马亮的车队浩浩荡荡从许昌向洛阳开进,到旅人桥,肥胖的司马亮下了马车,站在桥上,得意地仰天大笑:“哈哈哈,本王早就说过,还会回来的,今天不又回来了吗?”
车队从南门进洛阳城,朝中文武百官在铜驼大街夹道数里,欢迎大司马、汝南王司马亮。
玄清酒肆的老板说:“哎呀,那个气派呀,冲天的气派呀!”
太保卫瓘府第。
卫瓘把手中的圣旨递给儿子卫恒。
圣旨上宣卫瓘录尚书事,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给骑司马,与汝南王司马亮共辅朝政。
卫恒看完圣旨后说:“阿爷,能辞职逊位吗?杨太傅被戮,阿爷作为异姓,还不如杨太傅的背景,此去恐怕会是凶多吉少!”
卫瓘穿戴好了官服,苦笑着对儿子说:“恒儿啊,身为大晋之命官,理应为大晋分忧。今蒙皇上宠幸,做臣子的怎么能卸肩。千负万负不能负皇上啊!”
“那阿爷多保重!”
卫瓘有些眼酸,一团儿女中,他最喜欢卫恒,温顺有才气,特别是在书法上的造诣,名重大晋,现在正在著《四体书势》一书。“恒儿,书写得怎么样了?”
“回阿爷的话,即将杀青。”
卫瓘颇有感触:“是啊,写出一本能流传千古的好书,远比任一个显赫的官职强啊,做官,稍有不慎,就会遗臭后世。恒儿,别当心父亲,用心把书写好,到时父亲可要先睹为快哟!”
卫恒一笑:“那是当然的,文章只有阿爷斧正,孩儿才放心。”
式乾殿御座上,皇帝司马衷陷在那里直不起腰来。其实他最不愿坐这御座,也很少坐那儿。今天他不得不坐在那儿面对着百官说几句话了。
下面,跪着整齐的百官。百官都戴着高高的朝天冠,冠顶插着洁白的貂尾,跪在式乾殿内,白花花一片。
司马衷说:“众位爱卿,太傅已死,大司马还活着。大司马还活着,就让他替朕管天下吧!今后,噢,还有还有,还有卫爱卿,也一起替朕管天下吧。”
跪在前面的司马亮和卫瓘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别跪着了,都起来吧!怪累的。”司马衷说。
百官们艰难爬起。司马亮上前一步,说:“启奏皇上,荆州、扬州、兖州、青州、徐州等地,因去年歉收,现在青黄不接,又发大水,饥民上万,饿殍弃道,望我皇降福万民,遣御史巡行振贷。”
司马衷一听,不明白了:“怎么会饿死呢?难道他们都不吃肉鱼了?”
百官你看我,我看你,无话可答。
这时,张华上前一步:“禀皇上,饥民们已无鱼肉可食!”
“那当然就开仓放粮罗,反正朕也吃不完。”司马衷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他又累了。
“谢皇上降恩!”百官们一起称颂。
容光焕发的司马亮转身向着大臣,踌躇满志,趾高气扬:“诸位同僚,亮忝居其位,望同僚鼎力相助。今日朝会,亮给同僚一个见面礼,凡未与杨贼同流合污者,依据爵位,均可获得不同等次的封赏。另外,亮与卫大人得到吾皇圣旨,凡皇族封王,明日起,仍需各自回自己的封地,为我大晋守护好疆土。”
“不行!”楚王司马玮跳了出来,“我皇帝哥哥不会下这样的圣旨。诛杨骏,本王是首功,空喊封赏,反要回国,不行!本王要亲自问皇帝哥哥!”说完,一个箭步冲到御座前,跪下,喊:“陛下,陛下下过如此圣旨吗?陛下还需要臣弟看着呀!”
御座上的皇上没了动静,楚王仔细一看,原来皇上又睡了,睡得很甜,传出均匀而细密的鼾声。
司马亮脸色一变:“大胆!怎么能如此冲撞皇上!来人,把楚王拉下去!”
四个禁军冲进式乾殿,驾起了楚王。
楚王无可奈何,边退边吼:“不服,本王不服!”
拉出去司马玮,司马亮理了理衣服,调整了一下情绪,说:“大家受惊了!不过不必担心,我这孙子就这火暴脾气,过一会就好了。如果大家没什么事,就散朝吧!免得惊扰皇上休息。”
散朝后,司马亮赶回王府,路上,他越想越佩服自己。就在去年,如果他赖在洛阳而不回封地,到现在,形势也许完全不同了。
“真是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啊!”他忘掉了早朝上楚王闹的不愉快。
汝南王府,王戎和王衍已等候司马亮多时。
王戎正襟危坐,王衍挟着麈尾立着,美目四盼。他们见汝南王进来,忙上前行礼,汝南王高兴地将他们一一扶起。
王戎开口就奉承:“卑职恭喜殿下总揽朝纲!”
汝南王哈哈大笑:“非也,非也!本王是替皇上分忧,辅佐皇上。哎呀,你们兄弟可是一片真心哪!想去年,本王回许昌,在竹林,也是你们兄弟设宴饯行,太子太傅之言,犹在耳边回响。本王今日回洛阳,最不能忘怀的就是你们,路上还在想明日去登门拜访,不曾想却让你们先来了,真不好意思!”
“谢殿下还能记得卑职。”王衍受宠若惊。
“不用谢,不用谢!”司马亮手拉二人进大厅坐下,“今天两位大人上门道贺,本王荣幸之至。如果有什么事要本王去做,本王会不遗余力。”
王戎眨了几下小眼说:“经殿下一提醒,卑职到确有一件事求殿下。”
“说吧说吧,只要能办的,一定不会让王老大人失望。”
王戎清了一下喉咙:“殿下,今日朝上,殿下心系万民,力求皇上为饥民振贷。如果殿下信得过,卑职想为王尚书令求得振贷御史一职。一来替皇上和殿下分忧,二来也好磨练磨练阿弟。”
“难得王老大人为国的一片忠心,本王确实感动!”
“殿下!”王衍把麈尾一挥,一个随身男仆奉上礼盒,“殿下,晚辈才疏学浅,还望殿下提携。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望殿下笑纳!”
“哎呀呀!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司马亮忙叫家奴收下礼盒,“不过王老大人,这振贷御史一职,已经内定,恐怕很难更改。两位大人的报国忠心,本王铭记了,到时定会要两位大人奉献。”
“怎么,都定了?不是今天在朝上说起的吗?”王衍有些不相信。
“怎么,本王难道会说假话吗?”司马亮略显不悦。
“不不不!”王戎慌忙站起来解释,“来日方长,还望殿下多多把在下和阿弟放在心上。”
“当然当然。不过,王老前辈,本王倒有一事相求,不知前辈能否应允?”
“噢?殿下还有用得着卑职的地方?”
“哪里的话?本王就算是高高在上,也要仰仗前辈们的抬举呀?何况是举国敬仰的竹林七贤中的王老大人。”
“那只要用得着老夫,老夫定当万死不辞!”
“前辈言重了,本王只想在明日朝会之上,王老前辈能主动站出,力主赦免太后飞箭传书之罪。太后毕竟是太后,父女连心,其情可宥啊!”
“是啊!太后也好生可怜了。殿下放心,到时老夫定会尽全力按殿下的意思去办。”
王戎和王衍起身告辞。
司马亮目送他们离开后,得意地说:“有权的滋味可真是好啊!”
今天在式乾殿,皇上司马衷没有了瞌睡,不是不想睡,是皇后不让他这个皇帝瞌睡了。
皇后对他说:“你的皇后就在外面看着,如果你睡了,散朝之后等着瞧。”
皇上司马衷觉得这皇宫里什么都好,要好吃的有好吃的,要好玩的有好玩的,要年轻漂亮的女人有年轻漂亮的女人,但就这黑脸皇后让他害怕。他一见就紧张,就什么事都做不好了。
皇后说:“呸!没了皇后,看你这皇帝怎么当!”
式乾殿上的大臣们分左右列成两排,站在最前面的是已官封太宰的司马亮和太保卫瓘。
有司出列上奏皇上:“禀陛下,皇太后阴渐奸谋,图危社稷,飞箭系书,邀募将士,同恶相济,自绝于天。昔鲁侯绝文姜,《春秋》所许,盖以奉顺祖宗,任至公于天下。陛下虽怀无已之情,臣下不敢奉诏。特宣敕王公大臣于朝堂会议。”
其实皇上什么也没听懂,但他明白是关于皇太后之事,便说:“此等大事,众位爱卿要在此好好议议。”说罢向旁边的小门瞅瞅,不再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