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都没来得及去看枕头边姆妈口中提起的海珠,我就歪倒在床上陷入了睡眠。
这是一处延伸进树林的草地,草叶茂盛,狭长叶子上的露水打湿了我的脚踝。草地边缘的大树枝叶生长聚拢成巨大的蓬,枝叶间透出点点星光,星光密集,可看不到月亮。我要去哪里?我想去哪里?焦躁撕扯我的心。找到她……肯定要找到她……占据她,统治她,然后让她成为奴隶……哈哈,最巧妙的工具呀!哈哈哈哈!笑声尖利刺耳。不!不!不!一种近乎于悲悯的情绪在发出抗议,巨大的邪恶快意和这股悲悯在进行拉锯战。
嗜血的渴望、狂乱,还有对那种悲悯还在苦苦抗拒带来的惊异、羞耻让我怒发如狂,我要撕碎这可笑的悲悯,我的利刃要把那血肉之躯都劈开!血的滋味真美啊,好久我都没有再舔舐过鲜血了……我是战神!永远都逾越不了的战神。我天生就该是征服者!回到熟悉的地方,血流成河。你们————都该死。
对血的渴望飙升加剧,另一边的痛苦也在加剧。两方的撕扯犹如钢钩,直入身体。一道极其耀眼的白光突如其来的亮起,然后象烟火般炸开,光里落下团团的火球,简直就像树上坠落烁亮的花朵,落向目瞪口呆的嗜血者,马上就要碰到兜帽下遮掩的脸。被光亮灼烧的剧痛让刚才还在疯狂大笑的“我”停住,犹如黑暗中的触手碰到光亮的火,倏的退缩了。
消失了……都消失了。
我猛的睁开眼,冷汗象蛇嘶嘶的从身体的洞穴里冒出来。胸口完全儒湿。巨大的恐惧和一种丑陋的恶心象把叉子,我被牢牢钉叉在床板上,动弹不得。我不敢动,也根本动弹不得,和恐惧恶心对峙着,心跳的要出了腔子。好像只要我动了,就会被这可怕的恐惧吞噬,只要我动了,刚才梦里的就是真的……
我注意到,那只手,那只握起无法张开的右手现在疼的要命。手疼的同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边攒动,感谢它来的正当时。终于,在冷汗满身之后,我可以动弹了。
起身坐起。这时候才开始气喘如牛。深刻恐惧的时候,喘息是被遗忘的,就连呼吸都是不复存在的。此时,恶心压倒了恐惧,我觉得很羞耻,为了恶心、为了嗜血的那种快感和渴望,还为自己梦中的悲悯之光。这不该是同一个身体该具有的~
虽是春天,即便是夜里也不再寒冷,姆妈为了怕我怕黑还是在屋角炉膛里点着火,松枝在火里轻微的噼啪作响,树枝上的松脂燃起炸出一个个火星星,甘苦的清香和焚烟,莎草、淡淡龙涎香,香根草的味道混合起来,飘进鼻端,让人心安。冷汗不再涌出,我——不再那么冷。
我抬起右手,放在蜷起的大腿上,难以置信的用左手轻轻抚摸着它,仿佛,它根本就是陌生的。即便已经醒了一柱香的时间情绪平复,可我的手依旧在炉火的光里显得不同寻常,甚至可怕。手用力的撑着,像在极力张开。手背上手骨和血管筋脉喷张,突出皮肤,就像我的皮肤下有着什么活物。
寒意来自内心,我拉起衣襟裹紧凉湿的身体。磁铁,隔着东西依旧会吸引铁屑,不强烈但是确定。我,此时此刻,就是铁屑。
漫无目的的翻弄枕边,笃定之后,果然翻弄出一木函匣。木匣似木非木,黑黢黢的并不起眼,只有成年女子的手掌大小,摸起来光滑冰凉,入手轻,我拿指节敲击了下,声音远比木头来的清脆。匣子开启处银光闪闪,做海水纹,中间一个简易的龙形图案,这是“银烛”封印。几乎不用看,我都可以断定,里面是姆妈提起的那颗海珠。(银烛:金状若泥,烟紫色;火烧垂打锻炼多次后,变白,变为有金属光泽的银白色物质,即为银烛。传说以此泥封函匣及重要的门户等,有镇守之意,鬼魅外邪不敢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