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正晌午天色巨变,艳阳转瞬被阻尽是透不出一缕光入地面;狂风大作非天地之手笔,颤翅动天一切所变皆是蝗害之蔓延。
但见!青山作白骨绿地成黄土,牲畜竞相藏百兽齐逃亡;狮虎兔羊同一路,前不顾吃后不及慌;蝗虫翅口千万共响若丧钟四方传动。
却有,农人十余旁立火把手持犁耙站定于庄稼之前面向那百万之众!身后,是一年的收成是一家的活口,纵然这害虫大如碗食生肉,也无有一人欲退后,一个个口含烈酒只待临近便借火把吐火球驱蝗虫。
突听得!“嗖嗖嗖”紧随着“噗噗噗”,十余根箭矢没入躯体,临了是“哇哇哇”声的吐酒,火把依旧血比火红,伏尸十余众。箭箭致命都在身后,看过去一排铁甲的兵众。农舍中妇孺老幼恸哭大叫有出屋舍者定有箭至,待青黄一晃尽成骷髅。
猛然间,数道青光闪耀!那兵众持细孔大网兜,分开数股迎青光盖去。蝗灾咬不动铁甲,吃尽一切后乌云盖顶般的继续蔓延飞远,此处一时间竟显出无比安静和空洞来。
“头,屋里还发现几个活人!”
“处理干净,咱们回城里勾栏坊乐呵乐呵去!”
本为驱害的火把用来点燃农舍,黑烟滚滚又遮住了几分天光。
“等等!那师父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着急知道真相的胖子终是忍不住开口,打断了讲故事的人。
被打断听故事的姑娘狠狠揪了胖子一下,却也是听进去了猜测道:“乡下有腌咸菜的缸,可以躲里面。师父是吧?”
被唤作师父的中年摇了摇头,忽然低声诡异的说道:“我可没说我是活着下来的噢。”
风突的止住,远处有乌鸦声传来,夜色凝固了一般,黑暗里生出一只手悬在肩膀上,轻轻一拍!
“啊!”的惊叫,师父被吓得跌倒。胖子和女子则哈哈大笑。
“臭小子,你要吓死我啊!”师父骂咧咧的看着身后来的这个徒弟。
“师父,讲故事得算上我啊!我都没听到头。”
“老二,回头我给你讲。师父您继续。”胖子忙不迭的招呼道。
师父乐呵呵的被那姑娘扶着坐起,骂到:“要不说生女儿好呢,看看老大,再看看你们两个兔崽子!”两徒弟乐得被这样骂,催促着师父解答谜题。那片一直盖着的绿叶上突然闪过一瞬极其细小的绿光,消解了所有好奇和声音。师徒四个眼冒精光!换了近百处地方,耗费了九十多个夜晚!可算是守到了!
师父打了一个开始的手势,四人小心谨慎的开始挖,挖了约莫四尺,将那一大团连泥带土的蝗虫卵挖了去。
惊蝗!千万只蝗虫里可能才有几只,除开放光并无其他玄妙处。然而值钱就值钱在这发光上。也不知是谁发现的,这玩意对有神通的人异常敏感。只要进入它察觉范围,额头两支触角便会停止闪光和其他蝗虫无二,直至离开才复有光华。是以有神通的人喜欢用它来探查同类,无神通者用它来避开祸害。
这里的祸害自然就是那些有神通的人。朝廷管不住皇家竞依附,苦的都是寻常百姓。好在他们之间互有杀戮,倒也达成了一种面上的安稳。
如此宝贝有用的东西是目下最值钱的东西没有之一!于是有人故意引起蝗害,只为能抓到惊蝗。偏偏这东西也就一年寿长,价高千两仍旧是供不应求。
至于神通何来?这就不是他陈锄所能了解的了。死里逃生后他艰难求活,至于那次蝗灾他这一生都记忆深刻。于是各种打探万般察证,三十年间总算是摸到了一些规律,才有了今夜所获。要知道明面上抓惊蝗都是各方势力分好的,有插手的就是一个死。
过了一个月,所有虫卵长成了蝗虫。只得一只惊蝗,至于其他则被火烤得喷香进了肚肠。
永安县,高府内。陈锄献出惊蝗,得银八百两。被问怎么得到,只说运气好有那么一只。高老爷暗骂一声狗屎运,也就没了计较。确有些狗屎运的家伙。不过这八百两吗……
“高老爷,”陈锄拿出六百两推回过去,“您多给是您的好心,我可不能不识抬举。二百两于我们这种下作人已经是天数,完全够了。太感谢高老爷您了。”说着说着还磕了头。
高老爷心头畅快,没曾想这村夫倒是个懂事的人。于是给管家使了个眼色,叫不要难为从后门送出去。陈锄当即给了管家二十两,出门之际还给了后门门房五两。门房喜乐得都要跟陈锄拜把子了。
高老爷这边心头大定。自打去年那惊蝗死了到现在的两个月间,他不知道多担心。生怕突然出现个有神通的家伙来夺了他的“宝贝”。看着这惊蝗比看儿子还亲,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这一摸,光,没了!
高老爷心下一紧二话不说当即吩咐收拾家当。永安县是个偏远小地方,即无美景亦无险峻,丘矮河窄水路难行,便是马车也走得崎岖。这等地方高老爷若不是避难才不会至此,而今却有神通者临。
自古有向上奋斗之士便也有居下堕落之人。有神通者越是大地方越是得势,而今来这种偏远实在难信无有歹心。高老爷可是见过的,有些神通者即便是欺男霸女为恶一方,只要甘愿归附朝廷,便都无罪无责荣华享尽。若是能再有些时日,他高元辰不就也……罢了罢了,既然决定要走就捞笔大的!
“咣咣咣”的响锣声在高府正门炸人耳朵。有高府下人扯开嗓子大喊道:“来来来,高府招工了啊。一月二两,吃住东家给。”
这一喊人如鱼贯尽入高家大院,高管家亲自领人一个个的进内堂。他对众人说道:“我家老爷亲自把关,大家要恭敬些,安静点。不过不用太紧张,便是没过关,这些备下的吃食酒水也不用钱。”
再不济也能混顿吃食!那想着亲朋的就要赶紧回家招呼一起占便宜来。高老爷自然是料到大门早就关上。随即高家大公子和二公子也参与到把关当中。似三道分叉河口一般,快速消融着大院的人数。外面有那骂骂咧咧不平的,里面越是靠近大门的人越是高兴,尤其最后一个进来的。
对于这个已经传开整个永安县的消息,陈锄很是疑惑。高老爷真要是这么大气,今天返还那六百两时就不会那么高兴。一月二两的活哪里需要这么大的排场,干嘛要白请几百人吃饭呢?本来这事不该他想这么多,可是白吃白喝对于老三的吸引力太大!他必须先看看里面怎么回事,万一老三……
于是陈锄来到了高府后门。喊了几声“门房兄弟,是我啊”的想要行个方便,结果压根没人应。他搭手试探性的这么单手一推,一边的门竟被推开了!手轻轻的继续前伸,门轴转动着没发出什么声响,门缝越来越大都能卡个头进去。不自觉就屏气凝神的陈锄缓缓起脚就欲踏入,忽有一股香味钻入鼻孔。方才有多慢多谨慎的陈锄这会儿就有多快多慌张!收脚抽手整个人迅速贴在另一边没被推开的门板上。
“谁?!”
同声音一齐出现的是门轴猛的转动的咔咔响,那边门板被完全拉开!一个女子迅速探出身子来朝那头看。
陈锄心砰砰的剧烈跳动着在耳朵里响,视线中那女子瞧了那边好一会儿然后跟蛇似的倦回了身子。那边门板不紧不慢的合拢着,陈锄悬着的心随着门轴咿呀咿呀的声音而跳。突的!门轴不响那边门板定住,那女子灵蛇出洞一般反探出脑袋,直勾勾的向这边看!
说时迟那时快!陈锄一布包兜头将其盖住,一推手让其跌倒,而后逃也似的头不敢回的拐入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