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侍卫站住了脚,将一个牢房的门打开,“进去罢。”
里面还算是干净,至少比一路上见到的好了不知多少倍,里面有一个木板搭的床,还有一张半新不旧的桌子,然后还有两把摇摇晃晃的椅子。
虞折烟咬了咬牙,刚钻进去,就见那守卫将门又锁上了。
她只得扭过头来,却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凳子上的男人。即便在这大牢里,他竟没有一丝的狼狈,只见他凤眼清若秋水,灿若晨星,那张美玉无瑕的脸上,满是玩味。
她还以为他会被折磨的惨不忍睹的,那戏文里不都是这样说的吗?虞折烟漂亮的脸蛋几乎被气的变了形,看来她忽略了国公府的权势。
“听说少爷打死了人?”虞折烟开口便问,“少爷会不会被拉去砍头?”
冬琅扫了她一眼,“我没有杀人,我走的时候他已经上岸了,谁知道他会淹死在湖里。再说你巴不得本少爷被砍头是不是?”
“奴婢不敢。”她口是心非的说。
冬琅唇角上挑,懒懒道:“我死了也会让你陪葬的,咱就葬在一个棺材里,让你连死了都逃不开我的手掌。”
虞折烟虽知他不过是玩笑话,可在这样瘆人的地方说出来,顿时觉得背后一凉。
奴婢将被褥和饭菜给少爷拿来了,这就给你铺好。
她说完便将木板上发霉的被褥卷起来扔在了地上,将锦缎绣花的铺上,然后用帕子将桌子擦干净,然后将饭菜一一的摆好。
“少爷先用膳,奴婢走了。”她福了福身,快步走到了牢门前,“大哥,劳烦开一下门。”
冬琅坐在凳子上,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你就是喊破嗓子都没用,你现在跟本少爷一样,都是罪犯。”
虞折烟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扭头问道:“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用筷子夹了块肉放在嘴里,“难道刘管家没告诉你,你要在这里陪着本少爷蹲大牢。”
她这才想起来,难怪刘管家将她扔到门口便匆匆忙忙的走了,而且那狱卒也不曾告诉她何时出来。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震惊,“奴婢犯了什么罪?”
冬琅心情格外的好了起来,“放心,外面的那些人或许写的是偷盗,等本少爷被砍头了,你挨几百棍子说不定也能出去了。。”
几百棍子,她这条小命哪里还在。
见她吓得脸色惨白,他接着道:“说不定外面那些人会记杀人放火,那说不定还会死在本少爷前面。”
虞折烟哭丧着脸,“少爷为何这般的害我。”
冬琅笑的快活,“反正都要死了,还是陪本少爷来吃饭,至少还能做个饱死鬼。”
听他这样一说虞折烟她才感觉到自己早已是饿的发昏,她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她坐在他的对面,往盒子里找了半晌,才惊觉只有一双筷子。这也难怪,这原本就是给他送的饭菜。
冬琅也察觉出来了,伸手便将自己手里的筷子递给她,“看来只能共用一双了。”
她的眼底有一瞬间的复杂,她并未去接,“奴婢还是等少爷用完了再吃罢,奴婢低贱,哪里敢用您的筷子。”
他脸色一沉,“你哪里是低贱,分明是嫌弃本少爷。本少爷现在饿得很,说不定吃的连渣滓都不剩。”
虞折烟涨红了脸颊,接过他手里的筷子,夹了几块红烧肉便塞进了嘴里,然后将筷子递给了他。
“瞧你那样,好像未出阁的大小姐似的。我连你的身子都瞧过了,还有什么好介怀的。”
她险些被嘴里的肉给呛死,只得囫囵吞枣一样的吃完了饭。
皇宫,天阴沉的可怖,金銮殿内却灯火通明,守在殿外的侍卫也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太子和太子妃已经跪在殿外一个时辰了,可皇上依旧没有通传的旨意。
此时似乎有脚步的声音,顾映莲抬起头,却见封凰从殿里出来。
他的眼睛散发着如同月光清辉一般皎洁而幽冷的光芒,远远的骨子里就透出一股冷清,将他隔绝在尘世之外,明亮闪烁的让人睁不开眼。素白色的袍子上绣着银色的花纹,随风翩然,恍若神衹。
太子见他出来了,忙问道:“父皇可还在气头上。”
封凰笑的淡然,“太子殿下还是请回罢,贤妃娘娘可在皇上面前寻死觅活,只怕此事皇上也不会袒护谁了。”
他说完便顺着雕龙的石阶走到了殿下,然后便听见太子妃的声音传来,“等一下。”
封凰站住了脚步,然后太子妃只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你动的手对吗?”她的声音里满是柔弱,额头上也隐约间满是汗珠。
他依旧是风轻云淡,好像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我今日一直在宫中陪太后和皇上,实在分身无术。”
太子妃苦笑,“封哥哥,何须你动手,只要你一声命令,我弟弟便在劫难逃了。我最是了解冬琅的,他心慈手软,从未害过一条性命。”
“我只当娘娘失心疯,今日的话微臣只当没听见。”封凰越过她欲要离开。
“我知道你是为了四皇子。”太子妃全然不顾是否有人听见,“他即便被封了亲王又能如何,皇上也绝不会将皇位给他。现在重用他也不过是因为他会带兵打仗而已,皇上如今需要他。”
封凰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怒色,“你凭什么觉得你压对了宝,太子一定会登基呢?”
太子妃面色隐晦不定,“因为你们南安王府是插在皇上心里的刺,因为你父亲抢了皇上最爱之人,因为四皇子有你这个亲弟弟。”
南安王妃可是名震天下的美人姬月,如今的皇上还是皇子时,便将她收入府中做妾,不过一载便生下了如今的四皇子。谁知南安王却与自己的嫂嫂两情相悦,事情闹到先皇那里顿时龙颜大怒,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贬去青州。
姬月原是要赐死的,是当今的太后苦苦哀求,先皇才将她打发去了青州。
南安王原是先皇最喜爱的皇子,没想到竟为了一个女人断送了一生的前程,葬送了近在咫尺的皇位。
那南安王妃也追着南安王去了,三年之后,便剩下了封凰。
太子妃看着封凰清尘绝傲的身影,眼泪扑簌簌滚落。
大牢里,桌上唯一的那根白色的拉住摇摇晃晃的摆着。
虞折烟不知从何处找了根铁丝,拨弄着灯芯。
冬琅看着她那张小脸,烛光将她照的极美,她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她虽穿着男装,可亦是带着一股柔美。
“你可想家?”他不由自主的问。
虞折烟一怔,“我娘死的那一年我便没有家了,不过我很喜欢江南,那里很美,那里的人也很好。”
那里有她的舅舅,舅妈,还有待她去亲妹妹的表哥。
冬琅面上浮现一丝的红云,他将自己的荷包掏出来,然后递给她,“你瞧瞧这是什么?”
虞折烟接过来,满脸狐疑的打开,然后错愕的喊道:“荔枝?”
他咳嗽了一声,“这可是本少爷从将军府里拿来的,就想着你一定会喜欢。”
借着微弱的光,虞折烟看见那荔枝十分的新鲜,连叶子都没有干枯,想必是极难得的东西。
她的心头微微有些震动,心中百味杂陈,酸软了起来。
烛光下,他眸色深沉如夜,睫毛轻轻抖动着,眸底是沉下一片暗影,他灿若一笑,“快吃罢。”
虞折烟将她藏在袖口中,“这样的珍贵的东西,奴婢不舍得吃。”
见她如此珍视这荔枝,他觉得自己做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替她拢了拢额角的发,“傻丫头,以后跟着本少爷,什么好东西还怕得不到。”
虞折烟淡淡一笑,“是啊,奴婢的未婚夫便在江南,以后成了亲,还怕吃不到荔枝。”
冬琅的脸一瞬间冷了,他嘴唇微动,吐出一个字,“滚。”
国公府内再也不似往日那般的平和,府里的人各个人心惶惶,只因为自家的大少爷被关进了大牢里。
花如纱更是急的直哭,要是冬琅不再了,只怕国公府的那些定会将自己赶出去。
老夫人更是急的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便赶去将军府查问事情的缘由。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青荷无关,她将自己缝好的荷包小心翼翼的揣好,来到了后院的假山后面。
假山后面早有人等着她,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世子殿下。”她忙跪下请安。
封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弦月,“她可还好?”
青荷抬起头,“烟儿姑娘被刘管家带去牢里了,还不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