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以后，孙少华从再次主动登门的罗勇那里得知陈香身份的确切真相：原来，在陈香刚刚记事的时候，他的父亲秋志雄便把她过继给了陈香的大姨家，原因是当年边境形势紧张，做为军人的陈香生父秋志雄长年不在家，而她的母亲体弱多病，当时陈香的妹妹还未满周岁等原因。

有能力生，就要有能力养。很多年后，想起这件事，已经做了父亲的孙少华仍然对陈香的亲生母亲报有着鄙夷之情。当然，后来做了军人的孙少华理解了当时同为军人的秋志雄，当战争即将到来之前，所有的抉择虽然艰难，但是正确的。

半夜隆隆驶过的坦克，墙角震落的墙皮，还有随处就能在街上见到的背着大包小包前往内地疏散的人群，这是孙少华在成长的记忆里对那场临近的战争外在印象。而在当时童年的记忆里，孙少华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父母脸上的惊慌和姥姥的不淡定。

子弹是不长眼睛的。这是孙少华私下里听到姥姥的叨咕的一句话。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战争的人才会理解战争的残酷和恐惧。

此时的孙少华能够理解和感受到五、六岁的陈香刚刚过继给她养父母家时的最初感受，他不由得想起了记忆深处的童年往事，竟有了和陈香同病相怜的味道，当年寂寞孤独的感受如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当晚，带着质朴情感的真情流露的天涯故乡便一气呵成，后来，这篇作文代表一中，参加了全州范围的中学生大赛，获得了一等奖，当然，这篇作文在经过了陈香的研读后，也受到了高度评价。

那天晚上，罗勇是带着陈香对王妍说起的这篇作文深刻评论和感受再次登门的。

自从上次罗勇摔门走了以后，对于和罗勇关系的修复问题，孙少华从未有过哪怕是片刻的担心，一是从小就建立起的情感，二则孙少华的底气更来源于罗勇的现在有求于自己，和王妍的情感联络，目前离了自己他们俩还真的玩不转。

从罗勇的嘴里得知，自从那天他婉言拒绝了小艾的帮忙邀请，两人的关系便到了低谷。孙少华发现，走入社会的罗勇有着自己独立的处理关系的逻辑和思维，包括他和王妍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学生时代那种风花雪月般不食人间烟火的阶段，有着很现实的打算。当然，这并不是孙少华关心的，他关心的是陈香。

从罗勇转述的表达不完整甚至词不达义的语句中，孙少华感受到了陈香敏感细致的心思，还有童年时代那段暗淡时光同病相怜的味道。

孙少华自作多情的认为，这是陈香通过王妍，王妍再通过罗勇把她对这篇作文的深刻感受和思想感情传递给自己的。传递的不仅仅是赞许，还有一种不便言说、建立在共同思想基础之上的朦胧情感。

感情就是在这点点滴滴的交往中慢慢建立起来的。孙少华相信，走进一个人的内心，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因为从那个时候起，无论是在班级还是校园，他总能迎到陈香的目光。目光里有关注、有欣赏、也有他读不懂的朦胧情感。

从接收到陈香的目光信息开始，孙少华愈发地关注她的衣着、背影、感受着她上课时的神态，或思考、或关注、或走神、或无聊，还有因思索而蹙起的眉头，几乎从未变过的茉莉发香，还有那柔中带刚的声调，甚至她娟秀的瘦金体，也让孙少华百看不厌。

这是孙少华从未有过的心思，就那么顽强的深深扎在心里，挥之不去。那段时间，每当放学回到家后，总喜欢独自一人来到村后，走上早已坍塌成土坡的古城墙墙头，迎秋风，看落叶，直到红彤彤的夕阳慢慢沉到远方黛青色的山下。更是在深夜辗转反侧时，他还会想起郭长青对刘春梅的迷恋，也尝试数着：陈香一，陈香二，陈香三

经过一个多星期慎重考虑的刘春梅，最终没有答应郭长青深入交往的请求，把一度充满期待的郭长青打入了低谷。而随后不久学校门口突然出现的小艾，也瞬间将孙少华的美好情感击个粉碎。

鲁盖在校门口发现小艾是期中考试结束后一个初冬的午后。正当孙少华为接收不到陈香眼神信息感到纳闷的时候，第二节下课，鲁盖神情严肃地把他拽到一边，悄悄告诉了校门口发现小艾的消息。

“小艾！？”孙少华听了吓一跳：“你确定？！”

鲁盖瞪着牛眼点点头：“不敢保证周围有没有他藏好的人。”

看得出来，鲁盖不是在开玩笑。孙少华感到心跳有些加速，两砖头削倒小艾的事迹早已传遍学校，虽然他极力否认着。

还有，做为小艾四梁八柱之一的葛春怀现在也很消停，偶尔在校园里远远地看见，也都早早的避开了。

正常推想，小艾一定是来找自己寻仇的。可孙少华思前想后又觉得不像。难道想和我单挑？！

匆匆告别了鲁盖，孙少华转身上了教学楼的二楼。

和老蔫关系不错的李武所在的高三六班在二楼的西侧。见到孙少华，李武笑了笑，一如以往波澜不惊的表情，他把孙少华悄悄拉到了二楼拐角的楼梯窗口，看看四下没人，指了指操场西侧的自行车棚：“看见没？棚顶上有把铁锹。”

孙少华伸头仔细看了看，点点头。

“不到迫不得已，我们不动这个秘密武器。”李武说完转身拍了拍孙少华的肩头，接着说：“别怕，有我呢，何况小艾只是自己单来的，葛春怀现在是被砸塌了腰，高三这几个小子也不敢轻易嘚瑟，小艾要是单抠，我还真不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