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整整一个晚上,袁贞淑蜷缩在自己的被子里,面对眼前无边的黑暗苦苦地思考明天见到顾业明的对策。她一度认为,顾业明之所以没有把自己的体检情况说出去的目的,是打算把这个秘密做为要挟自己的筹码,或许自己回城上大学也将走一条传说中女知青主动或献身才能成行的路,再一想,或许又不是,今晚讯问期间的交流,顾业明无论从肢体还是言语并没有什么过格的地方,或许他只是个年轻的不择手段求上进的政客吧,不至于禽兽不如
直到此时,袁贞淑再次想起了母亲,也深深为自己当初没有听从母亲的一再劝告感到深深的后悔,自己曾经所理解和想像的世界经过一年来的亲身实践,被现实碰撞得伤痕累累,自己当初为何不顾一切的响应号召下乡戍边了?哦,是自己的身世之迷,这是好久没有想起的初衷,早已淹没在突然而至的苦难里了。
朦朦胧胧中,袁贞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幽蓝的天空,自己站在那株熟悉的樱花树下,疑似赵东升的身影在落花纷飞的山谷中正使出全力向自己的方向攀登,她俯下身拼命去抓取对方递过的手,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这个疑似赵东升的人最终也没能抓住她的手,带着绝望和深深的叹息滚落了,急得袁贞淑放声痛哭
“贞淑!贞淑!!醒醒,醒醒!”睡在袁贞淑身边的刘莹把她从深深的梦魇中拉到现实中来。
“瞅瞅你,刚才张牙舞爪的又哭又喊的,鬼上身啦?!”睡意朦胧的刘莹不满嘟囔着。
袁贞淑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黑暗的世界,她坐起身,抚去脸上的泪水,向身边的刘莹充满歉意地笑笑,披衣靠着身后的墙壁,不时望着窗外,静等着黎明。
梦寐以求的大学梦再次唤起了袁贞淑对美好未来的强烈向往,她一次将次地暗示着自己,只要越过眼前的黑暗,前方就是风花雪月的大学校园,在那个新起点上,一定会有着风雨过后的绚烂人生。
天空放亮的第二天早上,袁贞淑挣扎着起身,洗脸梳头,在连队食堂简单对付口早饭,她下定决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闯一闯试试,哪怕是龙潭虎穴,看看顾业明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
袁贞淑敲开知青连队连长办公室的房门,发现连长郝建国刚刚拿着笤帚收拾完乌烟瘴气的办公室,满脸憔悴,眼里布满血丝,密密麻麻的胡茬充斥着大半张脸。袁贞淑简单告了假,转身刚想走,被郝建国一声喊住。
“我知道,你对我这个连长有着很多的看法和不满,其实,我也身不由已,有时候,一片好心却坏了事。”郝建国站在敞开的窗前,默默望着远处说
。
“没有”
“不要对某些人心存幻想,比如,你准备去见的这个人。”
袁贞淑听了一愣,隐约地感到郝连长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从心底升腾起的羞耻感蔓延在脸上热热的,她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我的建议是,你和你的母亲沟通后,你再决定做什么,或者怎么做。”郝建国看着窗外没有回头,一字一句地说。
袁贞淑默默点点头,红着脸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街面上行人不多,站在大门紧闭的邮局门口,她不时看着表,犹豫再三,最终决定见过顾业明后再和母亲沟通也不迟。
东兴林场场部在镇子的西南角,两层小楼的林场场部四周被浓荫的树林遮挡着,显得僻静、幽深。
政治专干的办公室在二楼西侧的最里面。上午八点整,站在门外的袁贞淑努力平复着紧张跳动的心,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忙不迭的“请进”声,接着门一开,身着白衬衫的顾业明那张大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
“请进,请进!”在袁贞淑的迟疑中,顾业明几乎拉着袁贞淑穿过办公室来到了里边的套间。
袁贞淑的心紧张的跳着,她打量一下四周,半掩窗帘的套间面积不大,墙角立着一个不大的原木衣柜,窗边一角是一个木制的脸盆架,屋子里面一张铺着白床单的单人床占据了大半个空间,床头旁边的矮柜上的玻璃烟灰缸里有几颗掐灭的烟头。
“说吧,高干事,你找我有什么事?”袁贞淑站在套间的门口,神情紧张地看着顾业明说。
顾业明笑笑,转身坐在床头的一侧,用手指了指床尾:“别紧张,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在顾业明不容质疑的话语中,袁贞淑带着紧张和不安挨着床尾轻轻坐下了。
顾业明带着意味深长微笑点只烟,转过身仔仔细细端详着袁贞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