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情看着风平浪静,实则凶险万分,越是站在高台,越是有登高跌重之险。
宋家如今满门光耀,可又何尝不是泡影一般?皇权之下,任何人的荣光可以给也可以收回,一切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临走之前,只见一小太监模样入了殿内,汇报了些情况后,宋贵妃静静坐着,目光虚空的看向门外。
落叶纷飞,宫女太监时常打扫,可季节变换,夏日时,一片的绿荫,到了秋天满地金黄,又岂是时常打扫就能彻底干净的?
可若不清理,又会显得荒凉难看……
她心口沉闷着口气,思绪忍不住的回到还在王府之时,她尚且还年轻的时候,与还是王爷的皇帝,共窗喜景,携手相依。
昔日的少年郎干净纯粹,身为王爷,哪怕不受宠,也是锦衣玉食,却甘愿为她描眉,亲力亲为为她打水净足,这些事情便是寻常的男人都少有为妻子做的,可他且甘之如饴。
那些年的感情不假,可如今的权势滔天的帝王,早已脱胎换骨,不见当年模样。
“陛下他……近些日子身边多了个道士,说的话很是受用,他给陛下进了个法子,要集九位至阳年生人,献祭升天,方能为他积福延年,寿命望长。”
宋溓狠狠蹙眉:“活人祭祀?此陋习都已经荒废百年了,那可是百年之前邪教的法子。”
宋贵妃眼眸深邃,手也紧紧扣住,她深深缓了口气,站了起来,往门口去时,声音飘忽在空中:“京中,要变天了。”
……
回到宋家,宋溓马不停蹄的去了宋国公院里,父子二人关上门来细细讨论许久,宋国公犹不可信。
“活人祭祀?此法惨无人道,陛下怎会!”说罢,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颤颤。
宋溓早已冷静,看向父亲:“贵妃不会骗我们,父亲常在朝堂之上,比儿更了解陛下,难道陛下还是过去的陛下吗?这些年他实行苛政,增加税收,多少贫寒之家熬不过严冬,底层苦难者的声音陛下早就听不见了,而他身边,如今得他宠幸的臣子,无不是唯利是图的小人,阿谀奉上的奸臣。”
话音落下沉重又无声,宋国公刚毅的面容浮现一丝茫然,这个征战多年的老将军,为守护国家为己任的守城将,第一次去怀疑,自己效忠的君王是否值得,是否是明君。
宋溓继续说道:“陛下不是已经开始分释父亲手上的兵权了吗?宋家在陛下眼中,早就是眼中钉了。”
宋家的姑娘嫁给他做妻时,是他扶摇直上的攀云梯,可一旦他稳坐高位,不再需要助力,更害怕这梯子会成为他的束缚时,卸磨杀驴便是一等要事。
当初宋家风头过盛,宋家的姑娘没能坐上中宫的位置,只能宽慰自己是要暂避锋芒,可事实却是从那个时候起,陛下就已经万分忌惮,能给他助力祝他称王称霸的宋家了。
后来更是将宋家的家主远派在外,镇守边疆,说来是倚重,实则是要将一员大将远派在外,不再受他的威胁,也一点一点的在朝中培养自己的亲信与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