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的山路上,一辆马车得得而行,车辕上坐着两人,其中赶车的对身侧的汉子道:“贵子哥,听说老倔头终于答应把大莲嫁给你了?以前可是求也不行、缠也不行,到最后不会是那十两银子聘礼起作用了吧?这你可得好好感谢感谢杨大哥!没有杨大哥,你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佟贵脸色一变,瞄了瞄车厢的方向,听见车内微打的鼾声,脸色这才缓了缓,嘻笑怒骂道:“奶奶个熊,小爷在你眼里就那么窝囊?小爷天天在街上晃,现在又得了收税的好差使,一天就算挣一文钱,小爷也攒下不止十两了,往人家杨大哥脸上贴金作甚?我又不是杨大哥的亲弟,他凭甚给我银子做聘礼?”
赶车的小子打小就流浪街头,因为许多接了收税的差使,正值用人之际,于是收在了麾下。
因为这小子不知父母姓甚名谁,只称为嘎子,跟了许多后,主动贯上姓氏“许”,人称许嘎子。
许嘎子别看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因为鬼心眼儿多,几乎一转眼珠就一个主意,对许多又十分忠诚,很快得到了许多的重用,大有超过佟贵的趋势。
听佟贵并不承认,许嘎子“扑哧”一声乐道:“贵子哥,这事儿你藏着掖着干啥?我都听几位哥哥说了,杨大哥为人仗义,为兄弟两肋插刀,就是兄弟们心中的大英雄,瞧你现在,说话一口一个小爷,分明像极了杨大哥!”
佟贵的脸色撂了下来,敛下眼睑,淡然道:“这事儿我只说最后一遍,不是杨大哥给的银子,莫再瞎传让许大哥听了多心。你若信了贵子哥的话,那下月便去吃个喜酒,若不信了贵子哥的话,这喜酒不吃也罢。”
说完,佟贵不再理会许嘎子,眼睛看着被马车抛在身后的层峦叠嶂的青山。
车厢内,许多轻打着鼾声,眼睛却是眯成了一条缝儿,幽幽的,车箱中间的小碳壶内,水烧得大开,鼓鼓的冒着热气,熏得人也跟着烦燥起来。
车辕上,瞬间弥漫起一种静寂的尴尬。
马车之后,一阵马蹄声疾,一辆双马大马车疾驰而过,车厢四角的琉璃灯笼,将阳光的光线折射过来,晃得佟贵眼睛一闭,再睁开时,马车已经绝尘而去。
佟贵莫名的心慌起来,对许嘎子道:“嘎子,超过咱的那辆马车,我瞧着像是许县丞家许老太爷经常坐的,去的又是竹香村的方向,不会也是冲着花娘子去的吧?咱快些打马追上去!!!”
说着,佟贵就要抢许嘎子手里的马鞭,许嘎子将马鞭往旁边一收,躲过佟贵的手,先前的恭敬瞬间皆无,一脸冷色道:“贵子哥,大哥昨晚拢帐拢了半宿,在车上刚睡了这么一小会儿,怎么忍心快马颠簸醒了他?”
佟贵急切道:“许大哥和我,是受杨大哥之托行事,若是中间出了差迟,怎么向杨大哥交待?!你别忘了,我的命,许大哥的命,都是杨大哥救的!若是出了纰漏,我没脸见他!!!”
许嘎子不仅不快马加鞭,索性勒住了马车,驻足不前,眼含讽刺道:“左一句杨大哥,右一句杨大哥,到底杨休是你的大哥,还是车里的才是你的大哥,你心眼儿莫长歪了!!况且,花娘子一个不入流的村妇,你怎知许老太爷是奔着她去的?即使是奔着她去的,被老太爷看上,那也是她的福气!!!”
“放屁!!!”佟贵气得脸色发红,不理会许嘎子,转身对着车厢里叫道:“大哥!!大哥!!”
车内静悄悄的,除了均匀的鼾声,其他一点儿动静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