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海仁带着马玉民和牛万山来到了连部,找到了正在看报纸的连长鲁长贵。
鲁长贵原籍山东沂蒙山,从军队转业到了兵团。由于他说话直爽、性格开朗,被连队的职工们亲切地叫做鲁大炮。
马海仁对鲁大炮说道:“连长,这两个娃娃是从甘肃老家来投奔我的。这个是我哥哥的儿子、我的侄儿子。那个是我姐姐的儿子、我的外甥子。你看能不能安排他们参加革命工作?”
鲁大炮爽快地回答道:“当然可以。过来,过来,说说你们自己的情况。李文教员,你负责指导他们填一下工作表。”
戴着近视眼镜的李文教员应声走过来,在桌子上铺开了表格,拧开钢笔的笔帽,谈后问道:“叫什么名字?”
“我?牛万山。”
“性别?哦,男。民族呢?”
“东乡族。”
“东乡族?东乡族是什么民族?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鲁大炮和李文教员以前都是在东部的汉族聚居区生活,对少数民族并不了解,顶多见过几个回族人,哪里知道什么东乡族?
鲁大炮转过头来问马海仁道:“你不是回族吗?怎么外甥是东乡族啊?”
马海仁连忙解释道:“回族和东乡族差不多。差不多。当初指导员也是不知道啥是东乡族,就给我填了一个回族的成分。”
鲁大炮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道:“统统写成回族。”
从此以后,牛万山和马玉民的族别就从东乡族变成了回族。
牛万山因为是以马海仁的外甥身份参加兵团工作的,所以连队里的其他回族和东乡族老乡都称呼他为牛姑舅。
鲁大炮看着牛万山的身材高大,便问道:“开链轨拖拉机还是当炊事员,你到底想干哪一个工作啊?”
牛万山白天是第一次见到雄赳赳的链轨拖拉机,对它只有敬畏,一点情况都不了解,遑论还要驾驶它?于是,他怯怯地回答道:“当炊事员吧。”
鲁大炮说道:“好,从今天起,你们两个就是我们拥有革命历史传统的兵团的新战士了。我首先代表全连的革命战士,对你们的加入表示热烈的欢迎。接下来,我要给你们好好地讲一讲当前的大好形势。
新疆建设兵团的组成人员以我们复转军人为主、支边知识青年为辅,带有半军事化的性质。所以说,进入兵团就等于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就是一名光荣的战士。
今年的春天和夏天,苏修和我们国家关系持续紧张。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下辖的伊犁、塔城地区发生了67万多中国边民大规模逃往苏修的伊塔事件,也叫做529反革命暴乱事件。
伊犁哈萨克自治州是一个多民族聚居区,包括伊犁、塔城、阿勒泰3个专区和直属奎屯市共计24个县市,并代管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面积35万平方公里,西北、东北分别与苏联和蒙古国为界。
发生边民逃亡的原因很多,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
第一,苏修的政治影响。
苏修对新疆特别是伊犁地区的政治影响可以远溯到沙俄时代。沙皇迫使清朝签订条约,取得了在伊犁和塔城等地的特权,把经济势力迅速扩展至天山南北。
从20世纪20年代起,苏修继续加强对新疆的渗透。30年代中期,通过全面援助和支持新疆的盛世才政权,把新疆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后,盛世才转而投靠蒋介石,采取种种措施迫使苏联的政治势力全部撤出了新疆。1944年夏,苏修在和中国进行建立友好同盟关系的谈判时,一方面向蒋介石做出某种友好的表示,一方面为在谈判桌上取得预想的收获,在伊犁、塔城、阿山就是今天的阿勒泰三区策动和支持反对盛世才的武装暴动。
苏修派人担任三区政权的重要领导职务或顾问,还在民族和宗教上层人士中发展情报人员,秘密搜集各种情报。1944年至1946年,三区民族军内部排以上的军官均由苏修配备。
1945年8月,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签订后,苏修放弃支持新疆建立独立国家的方针,在幕后导演了三区政权与国民党新疆政权的和平谈判,促成了和平条款的签字。苏修虽然表面上全部撤走了在三区政权的官员、顾问以及军队的军官等,但是却将大量情报人员和秘密警察派进各部门,建立了军事情报组织。把伊犁整得像是苏修的地方。苏修领事馆决定着那里的一切。
第二,苏修的经济渗透。
苏修通过发展与新疆的贸易和苏侨企业不断加强对新疆的经济渗透和经济影响。1941年,新疆与苏修的贸易总额比1934增长了近8倍。
新疆和平解放后,苏修驻迪化领事馆一再建议将新疆的省会确定为伊宁,理由之一便是新疆经济的改善主要靠的是苏修和新疆贸易的发展,伊宁是苏修和新疆贸易的重要通道。当时,新疆几乎所有的工业用品都是从苏修进口。
苏侨协会不断在伊犁开办工商企业,占有与苏修外贸机构直接订货和贸易往来的便利条件,几乎垄断了伊宁的市场。这支实力雄厚的经济力量对当地人民的经济生活产生了重要影响。
第三,苏修文化的影响。
苏修对新疆特别是伊犁有着深厚的思想和文化影响。伊犁地区中小学少数民族学生从三区革命时期开始使用的教材就是苏修的教科书。解放以后,由于语言翻译奇缺和对苏修的充分信任,新疆的部分民族学校甚至直接采用苏修的相应语言课本进行教学。课本上写着“祖国是苏联”、“首都是莫斯科”,甚至把新疆说成是“东土耳其斯坦”。
实际上他们上学接受的就是苏修的国民教育,一定程度上导致了青少年国家认同感的混乱或缺失。这种教材直至1958年才全部更换。
伊犁等地区的少数民族群众在既不懂汉文又看不到本民族文字书报的情况下,只有去看苏修提供的大量斯拉夫文的报刊杂志。塔城地区到了1959年还有68种苏修的书报和杂志。
苏修通过新疆各地的苏侨协会、利用各种手段大力宣传苏修的优越性,加强对中国边民灌输苏修优越的思想。苏侨协会开办苏侨学校,建立青年夜校,组织苏籍干部学习苏修的报刊文件和国家建设的方针政策,加强对苏侨青年和干部的思想控制。
10余年的苏修教育和思想文化宣传的结果是,直到60年代初期,伊犁地区少数民族孩子的心目中依然只知道苏联和莫斯科,不知道中国是什么国家,也不知道北京是哪个国家的首都。在25岁以上的知识分子中,许多人认为苏修是自己的祖国,中国是自己的第二祖国。有人还说什么:“我是苏联人。我的党是苏联共产党。我的祖国是苏联。我要回苏联去。”
第四,跨境民族问题。
沙皇通过与清朝签订一系列不平等的条约和界约,侵吞了中国边疆的大片领土,造成了伊犁、塔城地区历史上的民族迁徙和分离。1881年,沙俄策划和裹胁只有13万人口的伊犁地区7万居民迁入了俄国境内。因此,伊犁的各民族特别是哈萨克、柯尔克孜、维吾尔等民族与沙俄境内的一些民族形成了部族及血缘上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有着共同的语言、宗教和风俗习惯,在经济、思想和文化上保持着长期并且是极为紧密的联系。
苏修对新疆尤其是伊犁施加影响的一个重要手段,就是恢复19201930年代移居新疆的原苏修居民的国籍,同时在新疆的少数民族中间大量发展苏修侨民……”
出门打开水的李文教员回来了。他打断了鲁大炮的侃侃而谈:“连长,赫鲁晓夫执政之前要叫苏联。他上台以后变成修正主义了才是苏修。”
鲁大炮不耐烦地说道:“你们知识分子就喜欢咬文嚼字!谁不知道苏修是从苏联变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