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回到碧桐院的时候,时间已经是酉时末了,冬日里的这个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杜嬷嬷平日里都是晚上回自己家住的,所以一回到碧桐院,林雨桐就对杜嬷嬷说道:
“嬷嬷,今日辛苦了你一整日,现在天已经太晚了,不如遣人去府中通报一声,嬷嬷今日就在我屋子里歇上一晚,也免得再奔波劳累。”杜嬷嬷听了瞬间感动的热泪盈眶,哽咽道:
“小姐今日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奴婢却是什么也没能做,还要劳烦小姐处处体谅奴婢,奴婢真是羞愧。”林雨桐笑着站起身,扶起半弯着腰的杜嬷嬷在锦凳上坐下,自己也在床沿坐下,方才笑着说:
“嬷嬷不必客气,你和师傅是旧相识,我一直拿嬷嬷做长辈看待,秋菊需要好生歇息两日,就让春草睡在外间值夜,嬷嬷今日就在我屋里住下,我们也好叙叙话。”杜嬷嬷忙躬身应下,春草看了,就出去差人到杜嬷嬷家中传话。
众人梳洗完毕,春草带着春雨把值夜睡的小榻子抬到外间,在卧房内又放了一张宽敞些的竹床,铺上崭新的被褥,给杜嬷嬷用。
春草等人忙碌着,林雨桐由杜嬷嬷伺候着笔墨,仍然在写字,这是林雨桐来林府后形成的习惯,不管是抄佛经、完成邹夫子布置的作业,还是单纯的练习写字,林雨桐每日都要写上至少半个时辰。
杜嬷嬷悄悄的打量正在习字的林雨桐,见她面色平静,全神贯注,似乎白日里的事情没有在她心里留下一点波澜,不仅在心里赞叹这么小的孩子能有如此定力,倒是难得。
其实林雨桐心里并非不在意,只是她自离开师傅的那天起,就明白自己不能再像在师傅师姐身边那样无忧无虑,她必须学会隐忍,学会让自己强大起来,好在她原本就具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这一点倒也不难。
秋菊被安排到隔壁的屋子里好好休息,不必再来屋子里伺候,更不必值夜,她知道这是林雨桐心疼自己,但仍然不放心,就悄悄的来到正厅门口,看到春草等人干活井井有条,杜嬷嬷也在陪着林雨桐,方才放心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秋菊原本就和春草一间屋子,只是她每天都值夜睡在林雨桐旁边,只有梳洗换衣时才会回到这间屋子。林府里下人的份例也都是有定数的,大丫鬟冬日里都是会发放一床厚厚的细棉布面料的被子,每个月也都有几斤普通的黑炭当做份例。只是林雨桐说女孩子受不得寒气,早早的就让春草拿了银子去内院管事那里,多买了近百斤的黑炭放在库房里,所以碧桐院的下人房里,包括看门的两个婆子的房里,每日都燃着两个炭盆,自然比别的院子的下人房里要暖和的多。
秋菊此刻躺在柔软舒适的被窝里,望着炭盆里烧的正旺的炭火,用手轻轻摸了下肿胀着的脸,倔强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想起自己从记事的时候起,就是在不同的人牙子手里来回倒卖,但是无论到了哪里,都是无一例外的挨饿和被打骂,原本想着这辈子就这样过了,说不定哪天不是饿死就是被打死,却不想能遇到小姐,还过上了如今这样好的日子,所以别说是被打了一巴掌,就算是为了林雨桐去死,秋菊觉得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很多时候,秋菊分不清,在自己心里,林雨桐到底是主子,还是自己在这个世上至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