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落了一场雨,绵绵的春雨淋湿了青山,绿叶愈发油润,枯枝逢春,也绽出更多娇艳的花蕊。
是很好、很明媚的春景。
但温月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一个缺口。冷风从这个口子倒灌进来,呼呼刮着大风,寒意涌至她的四肢百骸。
只要不去想容山隐这个名字,她就不会头疼,但温月的性子倔强,她偏要逆天而为。
渐渐的,温月好像能隐隐约约、模模糊糊记得一些事。
她看不到那个人的脸,但一些纷乱的话,还是密密匝匝,无孔不入,钻进她的脑袋。
头疼。
温月的呼吸不畅,她捂住口鼻,忍不住蹲身。剧痛犹如排山倒海的浪潮,一下子淹没她。
温月不敌这种钻心刺骨的痛楚,口齿间一下子喷出猩红的血,血雾沾染上她新裁的武袍,她顾不上擦拭,双膝跪地,倒在林中。
温月本不会痛,可她一意孤行,非要想起那些被蛊毒压制的过往,那么温月只能承受这些可怖的反噬。
这一天,温月颓然倒在雨里,鼻尖满是雪松的清冽气息,以及泥土的芬芳。她的眼睛半阖,虚弱到就连雨丝扎到脸上都觉得疼痛。
温月陷入了昏睡。
雨仍在下。
……
这一次,温月从淹没自己的泥水里坐起,大口大口喘息。她的发髻早就松散,被雨水冲成一缕一缕沉甸甸的黑发,蛇一样缠绕上她的脖颈。
温月艰难地爬起来,辨认四周的方位。她认出,自己站在十八堂的山脚下。
山上的十八堂没有任何焚烧的迹象,灯笼随风晃动,灯火幽微,一如她幼时的模样。
温月反应过来,这是在梦里,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十八堂早就被毁了。
她在做梦吗?
温月一边想着,一边往山上走。
她推开寨门,忽然听到一声略带欢喜的声音——“阿月,你今日回来很晚。”
温月被吓一跳,茫然抬头,可是眼前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
谁在说话?
可很快,又有熟悉的声音传来,一点一点诱惑她向前走。
走到紫藤花架下,她听到青涩的少年音说:“阿月,我学了新编的花环,给你戴。”
走到灶房,她听到对方说:“阿月,想吃绿豆糕吗?我下山买了新的竹笼屉,可以蒸给你吃。”
“阿月,天色昏暗,夜里有雨,你记得多穿一件衣。嗯?找不着喜爱的那件兔毛袄裙了?唉,下次不要再将衣橱弄乱了,稍待片刻,我帮你看看。”
“阿月,明日我要下山买书,很早便出门,你睡醒时,我应该已经回来了。想吃什么?同我说,我给你带。”
“阿月,夜里不必怕黑,虽是深山老林,但没有鬼怪的,我已用艾草帮你熏过一回,若你还怕……我就住在旁边,你记得来寻哥哥,好吗?”
“阿月,我不必你养老送终,由我照顾你就好了。嗯……我会与你一辈子在一起的。好,拉勾,我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