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州城门前已经围了几圈，乌央乌央站着看热闹的人。两个城门吏跪在李纳芝面前，纷纷下跪，各个磕头，求饶声如狗儿乞尾。

“道爷，道爷，我们不要进城钱了，我们俩替你们出，就饶了小的吧。”

“你这度牒上写了什么？给他俩吓成这样。”

瞧着他背后包裹严实的长棍和他身体一起得意地摆动，赵雀已经有些信了他自称的身份和师门了，想来是名声很大。

“没写什么，不过是我...玉虚宫的...名头罢了。”

李纳芝努力想把舌头捋直充充门面，却勉强不来，有些尴尬。

“这两个门吏在此耀武...扬威，着实讨厌。明公是龙相，怎能容许这种事...真龙降世，当然要肃清寰...宇。”

他说得小脸通红，有些兴奋地诉说着赵雀对于替天行道的必要性，一副预谋造反的前兆演出。若非赵雀逼他声音小些，估摸着都要嚷起来了。

赵雀不愿把事情闹大，自己寻访白莲教之踪迹，还要寻得此地官府助力。这城门吏对自己看碟下菜，要价颇高，想要吃自己的回扣，但各地官吏皆如此。

但入城钱的基数是府衙定下的，若是闹大，与此地官府关系不好，则不好寻访线索。

“罢了，纳芝，你就放他们一马吧，就当是与我面子。”

李纳芝还在抱臂闭眼，听得此话赶忙睁眼，喜上眉梢：“好，明公说得我便做得。”

赵雀无奈点点头，他乐意喊明公就喊吧，反正自己无愿做皇帝。

两吏一番喜极而泣，送佛一般将两人拜进了城。城里还算人多，新停不久的雨反一扫沉闷，出来做生意的贩夫不少。街巷还有些泥泞，两条野狗在房檐下躲着交配，被几个小孩围着，时不时朝它们丢几块石子。

野狗惊了，却也拔不出活计，围看的人又是一阵无聊的笑。

混入人群里向前走，他俩虽然装束奇特，但在这偌大的城里也不少见，没多引人注意。

“你们玉虚宫，来头那么大？”

此言如入靴瘙痒，李纳芝可算逮到一番机会侃侃而谈，居然没有结巴。

“明公竟不知玉虚宫？天倾东南，星辰落西南，我玉虚宫元始祖师乃九天星辰所化的七十二清气凝聚而成，历任前明国师。可惜如今国朝颇崇那班秃驴，等明公登了大宝，定要挨个灭...”

这小道士说话间就要造反灭门，当真是个杀才。

“你那铜头铁臂的功夫是什么？道术吗？”

对这一点赵雀更为感兴趣，他一路遇了不少怪异诡谲之事，若是能从他身上学个一招半式，这一路也有些保障。

“是道术，也...非道术。道术必须筑基方可练就，但我不必。我...乃太乙真人首徒，自小便吃铜丸、饮铁水，打了一副钢筋铁骨的身子，刀剑难伤害，水火不...不侵。”

赵雀有些失望，这等能力看来自己学不来。失望之余又有些惊叹，吃铜丸喝铁水也能饱腹吗？

而且，这世界也有筑基之说？那岂不是真有修仙真法？那自己先前找到的太平天书，莫不是真的？

“筑基？”

“是啊，凡人道途之始，是为筑基。凡人无慧根，若想修道，就要以天地奇物为基，如修筑房屋一般建立地基。奇物有珍有凡，仙桃、妖丹、佛莲皆有。可遇而不可求。”

“但若是明公有意...我倒可以教教你掐算...”

“不必了，你那掐算卜卦想必是宫门绝学，我就不涉足了...”

他记得李纳芝的掐算，硬生生把人姓罗的叫成姓唐的。若是学了，没准自己学了之后看满街人都是真龙天子。

“我意欲去找这城中何靖，何员外。友人嘱托替他办一场法事。”

李纳芝对着黑紫色八卦盘摆摆弄弄，仓促间取得一卦。

“是...是比卦。”

“此卦何解？”

“比卦，比者相邻，互为贤佐，破凶除难，不在话下。若比者相背，互为攻讦，血光难躲。”

这小道士，一旦说起卦象，便口齿流利，神情严肃，若是没背后的那杆长棒，颇一副小神仙的卖相。

“你我二人合力，则可平安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