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魏征是随着元宝藏对李善道的叫法,直呼其名,现在却是换称为了“李将军”。
元宝藏没有注意到魏征在称呼上的这个变化。
听魏征详细说完赵君德报仇此事,和李善道提出的“三全其美”之策,元宝藏楞了好一会儿,下意识地摸着胡须,说道:“玄成,可是我已向魏公去了降书,我是要把郡献给魏公的啊!”
“明公,仆愚见,这并不影响。”
元宝藏说道:“玄成,怎么没有影响!我把郡直接献魏公,与打开城门,先放李善道进城,这能一样么?李善道进了城,那这贵乡、这武阳,我算是献给谁的?”
“明公此虑,不无道理,然以仆愚见,似稍多虑。”
元宝藏说道:“怎么说?”
“就算打开城门,放了李将军进城,李将军是魏公的部曲,且降书,明公已奉给魏公,这岂不是和献城与魏公,实则并无区别?强要说有区别的话,无非就是通过李将军,转了一道手。”
元宝藏说道:“玄成,就是这转了一道手,我才说,这城、这郡,我算是献给谁的?经李善道过手,转献魏公,焉可与我直接献与魏公相比!”
“明公,一则,眼下形势有变,李将军部曲已到城下,仆往谒李将军时,细看了他部曲的强弱,其部今在我城外的兵马,漫山遍野,不下四五千众,甲械鲜明,号令严肃,皆百战之老卒也,乃至还有铁马!绝非是郡中往常那些寻常的盗类可较!他若果真攻城,贵乡恐难能守。
“二则,明公,贵乡只是一县,并非全郡,纵是迎了李将军进城,实际上,也不影响明公献全郡与魏公的大局。窃以为,大可先把城门打开,迎李将军进城,稳住他,然后明公再遣吏急送降书至兴洛,把李将军已入贵乡,具禀魏公,及再重述明公愿以全郡奉献,不即可乎?”
元宝藏再三斟酌,问道:“玄成,你说李善道的部曲,皆百战老卒,非寻常盗类?”
“明公,此非仅仆一人所见,明公若有疑,可问敬武。”
元宝藏看了下盛志,见他连连点头,说道:“玄成,你的话,我当然相信,无甚存疑,只是……”
“明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将军虽没说,但他的耐心当不会太久,若是让他等到不耐烦时,一旦他决定用兵攻城,明公至期,悔之也晚。”
元宝藏问盛志等:“敬武,卿等都是何见?”
高延霸那长长的影子、坚实的铁鞭,在盛志眼前挥之不去,他颤声说道:“明公,李将军帐下虎狼成群,中有一士,七尺余高,雄壮异人,此古之贲育也!仆之愚见,玄成之议甚当。”
元宝藏了解魏征,相信他的判断,也了解盛志,知其壮勇,於今见魏征提出此议,又见盛志被李善道的部曲吓成这个样子,尽管犹有不舍,不太愿将郡治贵乡先献给李善道,可还是艰难地作出了决定,说道:“罢了!玄成,就听你的吧!”
“明公英明!明公,那仆何时再出城,将明公的决定告与李将军知晓?”
元宝藏说道:“不争这一日半夜,夜色已深,你明日再出城吧。”
……
第二天一早,魏征再度出城。
依旧是李善道闻讯,亲自出迎。
两下见面,魏征把元宝藏的决定,禀与了李善道。
李善道大喜,不见外地握住魏征的手,用力晃了晃,说道:“先生,贵乡得免战火,一县生民得以保全,悉先生之功也。”打望北边贵乡县城,问道,“城门何时开?”
“却有两事,敢问将军之意。”
李善道说道:“什么事?”
“城门开后,不知将军欲率多少兵马进城?此其一。元城刘将军部,将军是何计议?此其二。”
李善道笑道:“玄成,我知你意思,你不外乎就是担心,进城的兵马太多的话,或许会有扰民之事。你放心吧,只要元公将城内守卒调出,尽调在城外,我进城,只带两团部曲!刘将军处,我今天就可去书,将‘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事,告诉他知,请他不必再攻元城。”
“……守卒尽数调出?”
李善道说道:“对呀。玄成,守卒不调出,我怎敢进城?我与先生一见如故,先生的为人,我信任,可元公我从未见过,素不相识,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先生,你说是不是?”
此话说的很直白,也很合理。
魏征无可辩驳,自作了下忖思,说道:“将军若是只携两团部曲进城,守卒调出此事,仆可禀与元公。”
“好!这点小事,就不劳先生来回再跑了。先生弱不经风,累坏了先生,我之罪也。”盛志仍跟着魏征出来了,李善道笑吟吟地与盛志说道,“调守卒出城此事,就劳足下回城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