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门,老宋老白迎上来问:“听说码头失火,怎么样?”
我坐下来拿了一碗水一口气喝完,喘了口气就跟他们说起在码头发生的所有事,老宋因为中午需要盯着附近情况才没同我一起去码头,老宋说斜对面那家铺子中午没什么动静,我想了想现下发生的所有情况,大家都觉得落雁楼确实参与其中但不确定那把火是否为落雁楼所放,依着他们做事原则是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可是转念一想,最后总兵府出现恰好路过帮了一把的情况看,那只狐狸确实早有安排。
“十娘,你现在有元州府的身份,以后做事能方便些,一会儿你还得去个地方,城中的老西酒馆,去那儿打听一下最近元州府的异常情况,老西酒馆就在元州府衙门旁边的一条古街上,你就对掌柜的说,你来打十年陈的梨花酒,要最近新酿的,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一切。”老白若有所思的看着外面动静,“从今天开始梁燕探子要开始行动,总觉得有股势力才推动一切,你得赶紧熟悉情况。”
我一直在想刚在码头上发生的事,听到老白这样交待我,仔细记了一遍路程,元州总兵府的小姐来的巧这个先不谈,光在码头上已经发现,其实官府的探子也在现场,烧得又是官家仓库很可能跟走私军资有关,元州府的势力只怕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不管了,先不想这么多,待会儿去老西酒馆,估计是真的让我彻底了解元州到底有多复杂。
天上的云跑的很快,风吹着树叶子来回晃动,走在去酒馆的路上,看着两旁行色匆匆的路人,街道上一路既往的繁忙,车水马龙,只不过因为码头上发生的事,现在官兵都在街上轮流执勤,警惕注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不由得加快脚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手上两个空的酒罐叮叮当当作响,也好向那些人表明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客栈伙计。
进了老西酒馆,我依着老白交代给我的“有没有最近新酿十年陈的梨花白,要两罐。”眼睛不时留意周围情况,心犹如兔子蹬腿那般上下狂跳,不知道这边的酒馆能说出这么个惊天秘密来,刚说完就看见帘布后面来了个年轻人,看了眼我说到“姑娘要的东西,在后面,随我来。”说完就跟着他进到后面,跟着那人去到隔了两个房子的一处小院,那人跟我说“姑娘,进去吧,有人已经在等你了。”
我正纳闷,还是推门进去,三个伙计等着我,树下石桌上面有个红色写着甲字的小罐子,这就是今天带回客栈的东西,那三个伙计从我手上接过酒罐,其中一人说到,“姑娘稍等,我家主人一会儿过来。”说完就给我斟茶,示意让我耐心等待,仔细观察这个院子,看似与官府衙门隔着很近,实则要绕上许久,阵阵酒香随着风直扑我的鼻子,那种味道非得是陈年老酒才会有,闻着当初在苌越山上闻越冲之酿的酒,鼻子被训练的灵敏太多,闻着这酒里有花香,用的是岩州出产的藜麦,这种藜麦酿酒会让酒香更加醇厚,加上元州清岑山上的梨花,让酒香之中多了一丝清甜之气,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元州府的各大酒肆生意是最好的,每年酒业所赚的就是南晋这几个州府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利润了,这些还是临出发前老白跟我念叨,这才对元州的产业有了更多一步了解。
我还在大量这个院子,看似是个酒坊,布局倒像是个书局,总之文雅无比,又有商贾之气掺杂,怎么说呢不像客栈那边简单,不过想来也是,又要在闹市掩人耳目又要维持正常经营,这里情况可比客栈附近要复杂太多,毕竟平日里只需要注意斜对面那家铺子就行,脑海里又闪过那个狐狸,心头恼怒又起。
“处处争锋,挺会折腾。”想着他就想骂人,我又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了茶水,不过心想“这家主人怎么还不来。”不一会儿就从后面出来个老妇人,“姑娘好。”那妇人向我行了个礼,我还了礼直接说“婆婆不必如此客气,还得请您指点一二呢。”
“叫我姑姑就好。”那老妇人直接坐下来与我说到。
我替她斟茶,她示意我坐下,这时候我才在留意到,这姑姑周身气质与商贾之气毫不相干,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眉眼间的秋波潋滟如水,礼数周到庄重持正,她开口说:“姑娘初到元州府,想必老宋他们都与你大致介绍了这边情况,包括缘由都说了吧?”
“姑姑,您喊我十娘就成,老宋他们已经把上上下下的情况都跟我说过,客栈情况我也了解,已经在学着如何查探消息了。”我恭敬说到。
“好,十娘,慢慢来,你也不用着急上手,先摸清这边情况之后,一定要与老宋他们商量定夺,我先跟你说这边详细情况,想必你也了解,这里做着元州酒业生意,这家酒坊生意是元州府数一数二的,而南晋大部分的酒业生意实际已经在我们手上。”
“什么?”我看着眼前的老妇人,一脸惊讶,她一边慢慢喝茶一边在说:“看样子十娘你还不知道,嗯,你知道南晋商业分几大块吗?”
“不知道,还请姑姑赐教。”
“南晋商业,分为了五块,布料,粮食,瓷器为前三,这些生意一般都是有当地官府直接管辖,一般人是插不进手,接下去两块,酿酒以及香料,其中南晋全境的酒业已经被我们所掌控,方便我梁燕人一边做生意一边做着情报往来,而香料铺子生意多半在落雁楼,一小部分则在赤霞门,按照江湖规矩这两派之间的恩怨,我们夜缕罗不干预。”
“夜缕罗?”“我们组织名字。”
我这才正式知晓我们组织的名字,“夜缕罗是我们面对江湖门派的名字代号,但我们真实的身份是梁燕暗军。”
暗军顾名思义,隐藏在暗处江湖里的军队,我有点震惊,起初在老宋他们嘴里了解到相关以为只是梁燕暗藏在南晋境内的细作组织,而没想到梁燕居然直接潜藏了一支军队在南晋!听完这一段,我这才明白两国早就有吞下对方的心思,而恰巧这两国实力蒸蒸日上,指兵对方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那这次军资走失,是否是我们所为?”
“据我所知,不是,那批军资在进入运河前便被截了,目前尚不清楚是哪方势力具体所为,不过有传言说元州总兵府有人叛变,这段时间因为岩州秦家灭口案,城防官兵加重巡逻,这段时间我们只有小部分探子能维持正常以外,其他基本保持按兵不动,除此之外我们这儿知道的消息应该跟元州府知道的差不多。”
于是我把晌午发生的码头燃火告诉了姑姑,她思索了一会儿,“你说你先和落雁楼的流星公子在前晚查探库房,第二天晌午就被烧了?”
“对,我只听到几个人在仓库里说调换物资,然后我们就被发现,之后就是晌午那间仓库被烧了。”
“没有听到说掉换什么?”
“没有,任何重要消息都没说,”想起来那晚被那只狐狸强迫出的门,心里又泛起阵阵不舒坦,不光是他的做事风格,还有他的谋划算计步步为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什么盘算都不会跟人说起,这种人通常是心狠之人,不可与之深交。
“但似乎落雁楼知道些什么,看他们这些天里里外外元州府出动多少人,都在打听军资被劫一事,虽然不知那把火最终会烧向哪里,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以应对万一。”姑姑语重心长的喝着茶,“好了,这情况你也了解了,酒已经打好,按原路返回客栈就行,”话音未落,一旁的小厮匆匆走来跟姑姑耳语了几句,她示意人带我离开这里。
刚绕过两个小弯口到主路上时,就听得那酒馆里传出打斗声,带我出来那人直接说了,姑娘按照原样返回就行,我有点不放心酒馆里发生什么事情,就等带路的消失在远处,直接一个箭步回到酒馆,悄悄在一边看,里面的桌子陈设打翻在地,楼梯上有人打作一团,那场面真是热闹,我心想这样下去可能会有麻烦,就把酒罐往旁边石墩处一塞,用轻功点进去,抽出缎带直接将两人直接分开,还有一波准备冲着角落里的姑娘家而去,用脚抄起碎片直接打在那些人的后脑门上,那些人纷纷回头直接冲我过来,旋即用缎带震开前方,其中一人被打倒在地,那些人看见,更加凶神恶煞的冲过来,纷纷亮出手上兵刃,原本不想伤人的我,自进元州府除了与那只狐狸有过交手之外,从未与人动真格,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得用杀招才能止住现在这状况。
于是亮出一招“飞羽揽月”那绸带如同无数利器一般直接飞一般的打开,卷住所有人的兵刃直接抽打到所有,一瞬间飞沙走石,直接将那些人打了出去,“再敢来一次我就杀了你们”我也装作恶狠狠样子朝向他们,那伙子人一看不好对付直接爬起嘴里还在念“臭娘们,你给我等着。”之后灰溜溜的跑走,确定他们走之后,看向了里面被围困的姑娘是否安然无恙,走到跟前扶她起来,这才发觉,原来是总兵府的赵小姐。
“我说,赵小姐,不好好待在府里一天到晚乱跑算个什么事?”
她抬头顺便拍了拍衣裙嬉皮笑脸的说“十娘姐姐,又遇见了。”
这丫头配合狐狸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的做戏,该不会现在也是试探吧?真是头疼。
“姐姐放心,这次真不是做戏,妹妹我真的被人盯上了。”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原来你承认你们做戏啊?”想了想到底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让这两人一而再而三被惦记。
“姐姐武功高强,哪怕是府里一等一的高手也打不过你。”
“哦,你该回去了赵小姐。”我无奈的看着她一身狼狈模样,“要不要我送你回总兵府?”
“好啊,就麻烦十娘姐姐送我回去了。”她嬉皮笑脸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生不起气来,这时候我才正眼看了看她,圆圆鹅蛋脸上笑容姣好,眼里含光,要用一句话来说,含怒含嗔含笑一点也不掩饰,就像清岑山上盛开的梨花,纯白无瑕含苞待放,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
如果不是进元州府的第一天就在我面前做戏,还真是觉得眼前这位赵姑娘天真不谙世事,不过是明面上的小狐狸,既惹人怜爱心疼,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你身上得到好处,我叹了口气,一边扶起她出门,还好总兵府也就是几百步的路程,否则这大小姐我是弄不回去的。
到了总兵府门口,见府上下人来接,我便松开手转身回酒馆把酒拿上回客栈,没成想她一把拉住我“姐姐既然来了,又三番两次救我,就让妹妹好好谢谢你。”她转头说,“备好饭菜,我要宴请客人。”一边拽着我往里走,被她牵着穿过左边的回廊,出了一座小门,转眼间总兵府的院子赫然眼前,一大片的园子每日有人精心打理,四季变换从不凋谢,穿过这片,到了后面的院子,雕梁画栋的屋子,前面一片的水湖假山鳞次栉比,一步一景不为过,“你知道吧,这里跟姑姑在京里的院子格局是一样的,你应该知道,我表哥是当朝太子。”她压低声音跟我说,“不过这事儿元州府上下应该都知道,平日里大家都宠着我,在元州府虽然可以随时出门但是每次出门有一大帮的人跟着浑身不自在。”
“那不是很好,家里不限制你出门,都惯着你,不过还是得谢谢你上次替我解了围。”
“不客气,我也只是恰好路过,顺手一帮而已,不过,姐姐为什么出现在码头上,你看见起火了?
“没有,只是听说元州府的码头格外热闹,还有新鲜水果可以买,我刚到元州想去那儿看看。”顾左右而言他的说起自己刚到,很多都是从前没见过的,她疑惑地问“家里人不让你出门?”
“也是也不是,只是很少接触外面,专心习武之后就更没时间去外面看看。”这句倒是实话,只是半真半假,一句话就搪塞过去了,她看着我也没再追问。
一转眼已经到了她自己住的横塘院,直接让我坐下,下人们准备开席的样子,我原本想说既然送到了就赶紧回到客栈,结果这赵大小姐透着完全不肯放人的意思,看着眼前这些人忙来忙去,趁她进去换衣服的时候直接走人,想着若用轻功飞出去必然是惹人眼,这么大的院子我要找人绕出去恐怕还没到门口就得抓回来,正在思索怎么办的时候。
好啊,那只狐狸走进来了,真是要人命啊,暗骂道下次再有路见不平绝对三思而后行,一次两次三次真是冤家路窄,不过想来也是元州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不过遇见同一人的概率是不是太大了?有些无奈看着烟钱走进来的这人,今日倒是穿了件湖蓝色的外衫头上插着根玉簪,一副风流倜傥纨绔子弟模样一瞧见我便开始揶揄:“这不是客栈伙计吗,怎么今天有闲情逸致来总兵府游玩?”
我没理他,“瞧瞧,开个玩笑还生气了。”
“死狐狸,一次两次三次这样戏耍人很开心?”愠怒在心便想发作了。
“你叫我什么?”
“死狐狸,耳朵不好,我说你一次两次三次这样戏耍人好玩吗?”我用超大声的语气质问,谁没事溜达上街回回精准踩点熟人,除非一开始就不怀好意。
他笑了笑,看着我:“第一次见面我们俩不到三句话就开始打架,第二次的确是我找你去码头查看,第三次我确实没想到会在总兵府遇见,你说我计划好的,可是姑娘你次次都在我有什么办法?”
“谁知道你什么狡猾心思,不过你有一点是不是忘了,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石桥上,你伙同你的赵家妹妹在我面前做戏,那些混子我查过,根本不是什么恶霸,而是你落雁楼的人。”这件事事后我跟老宋去查实那几个人的身份,随即发现那天他们被打之后直接去了老街香料铺子,哪还用问,这是落雁楼想要试探客栈身份的计划,幸而老宋老白他们机警否则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套子落在我头上呢。
“哦,我怎么不知道?”
“我虽然来元州府不久,也听说了一些事,在元州府的香料铺子基本上都是落雁楼的生意,我很好奇一个江湖门派把持着南晋生意来源之一,是想要些什么?”
“譬如?”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看似没有联系,实则千丝万缕,不如下次做戏之前先告诉我一声,怎么样好歹有个防备。”我一口气说完,心里爽快了不少,谁喜欢一步步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啊,把人当做棋子,毫无感情只有利用价值,实话啊,要不是在总兵府,在街上遇见我都能跟他动手。
“我想问问今天的事儿。”
“你问,我没有不答的,只不过嘛,你得付钱。”他听着我说完手上还不停的玩着扇子,于是心里就更气了。
“好,今天袭击赵小姐的那帮人,该不会是落雁楼又在盘算什么吧?”
“没有,今天倒是真的纯粹是个意外,我特别赶来就是看看令仪妹妹有没有受伤,不过听人报给我说是有个江湖高手救了她,还想这是谁在元州府有这能耐,没想到是好心的姑娘你啊?”他调皮向我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这件事,我倒是没有任何算计了。”
他说的话我只能是留一半信一半想一半,实在是狐狸跟前最好什么话都别相信,“行胥哥哥十娘姐姐你们在聊什么呢?”赵令仪从后面走出,换上了件湖绿的百褶裙上面配着红色袄子,明显打扮了一下之前在酒馆里被人弄到灰头土脸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刚想起身,就被某只狐狸打断,“妹妹,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