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凉,泓栩内虽还温和着,但深秋的韵味也能感受到十足,张凌尘在凉亭之中待了半月有余,甚至连一次都没有出来过。
他并不知道的是,衣怀嵩已经派人前往了鲁国,想必用不了多久,也能打探到张凌尘的一点半点消息,这种事情毕竟瞒不了多久,何况在这一方面,衣怀嵩培养出来的那一套班底,真的很强大。
棋道万千,有百万千万亿万种走法,和这世上的很多道理相同,太过循规蹈矩一着不慎则自陷泥潭,乱拳散路有失章法亦会满盘皆输。
这和张凌尘的归一之法,更是有着很多的相通之处,比如万法的演进归一,从一到万,再从万到一,其中之脉络走向,其实和棋道是如出一辙的。
张凌尘所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个过程一一去掌握,去融会贯通,去改变错误的方向,当然在这种领悟的过程中,张凌尘也很享受。
那日观柯骞和二懒爷爷一战,他其实并不知道柯骞和二懒爷爷各自都在什么境界,必然不会低于世间上的任何人,他们对于元气的使用,对于法则的领悟,根本不是张凌尘所能够感悟和理解的。
而也就是在那场战斗之中,张凌尘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想要真正的成为强者,必须得将世间的法则尽可能的领悟真切,如若不然,不管做什么都是白搭。
但归一之道,与他们所修之道不同的是,它的要求要更高,更加难以想象其道之真谛。修习此道者,不仅要将法则尽数掌握不说,还要领悟到将这些法则归一的命门,并不断演进加深,所以,这条路,几乎是没有尽头可言的。
道与道所有不同,而人与人更有所不同。
在张凌尘看来,自己能在这泓栩之中,见识到归一剑术的玄妙,又阴差阳错领悟到了归一之法门,是缘分所致,更是归一之精髓。
这个逻辑并不难理解,万法归一,一切在一,这是核心要义,一切在注定中变化,在变化中注定。
除了研习归一之道,张凌尘心里最牵心的,还是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如今柯骞被二懒爷爷封印,二懒爷爷又虚无缥缈不了踪迹,自己想知道如何能掌握神树,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柯骞在之前曾对他讲过,想要离开这个地方,还得看张凌尘自己对于神树的掌握,虽然他是泓栩元灵不假,可他在这里,更像是一个和柯骞一样的被困之人,关于神树,除了神树的外在,他什么都不清楚,更别说什么掌控之类的话了。
他也有意一直试探神树,企图通过他如今可以做不多的行为去观察泓栩的反应,但也一直没有一丝效果,这让他很沮丧。
二懒爷爷在这里待了好几百年,甚至更久,才选择了他做泓栩的元灵,而那个可以掌控泓栩的翠绿叶子,他连怎么取出怎么使用都不知道。
“好一棵泓栩!”
张凌尘不禁感叹,这一生,大概率真的要在泓栩之中度过了。
天气转凉,泓栩内部和外界一样,慢慢也在变化着。
张凌尘在其所在的那片湖畔周围种上了不少的芦苇,他很喜欢风吹来时芦苇摆荡的那种感觉。
鹤之芳每日就在芦苇后边竹林前头修行,她手中的长鞭和鹤林韵的相差不多,张凌尘也会有意无意去看一看鹤之芳。
自张凌尘那日昏迷后,鹤之芳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什么,总也躲着张凌尘,除了远远地看一眼,却是连一句正话都没有说过。
张凌尘并不知道那日他昏迷时都发生过什么,也是心里觉得不对劲,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去看看。
鹤之芳所在的位置,是竹林前的一片空地,和张凌尘就隔着一个湖,空地长满了青草,虽然这个时节已有些枯黄,但青草当间的几大簇花群开得正艳。
她养的东西也都在这附近,这段时间她还搭了一个很大的葡萄架子,一串串青绿的葡萄正满挂着。
鹤之芳就在葡萄下面,铺着一块毯子,除了练鞭,每日的冥想就在这里。
张凌尘找到她时,她正打坐着。
张凌尘不好打扰她,便就在外面等待。
他这时候,才发现鹤之芳所养的那些家禽和种下的那些稻谷蔬菜。
他没有想到的是,鹤之芳一个看起来娇嫩无比,甚至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之味的姑娘家,竟能将这些做得这般好。
张凌尘是种过地的,即便是师父和三娘,也不一定能将地伺候得这么好。
虽然此间元气很足,的也不是熙春观外面的那些地可以比的,但这其中要花的心思,要费的力气,可并不少。
他不由嘴角笑了起来,相比于鹤之芳,他差劲了太多。
来到这里后,他整日忧心,时时不安,内心没有平静过。
鹤之芳却一直没有表示过焦躁或者别的什么情绪,甚至悠然自得,一心想的是怎么在这里安逸地生活下去。
他笑的,也正是如此,即便离别了师父三娘九宝儿,但他竟然是连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都不懂了。
一道溪流从湖中流出,流经菜园,又流进稻田,他突然想起了在熙春观的生活。人生百态,无论如何,在任何事情上面,都不能太过急切才行。
也难怪自己在归一之道上总再没有精进,这里面讲求的,不也是一个心静如水吗?
如此焦虑不安下去,又如何能够心静如水?
他正感叹着,鹤之芳的声音传至耳畔。
“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哦,我,我过来看看你,这几日总不见你,离得这么近,竟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噗嗤。”
鹤之芳笑着,站起身来,向前几步,走到张凌尘身边:“我看师兄修行太过认真,不忍打扰。”
张凌尘点头一笑,看着鹤之芳,像是很久没见到她一样。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他想问鹤之芳很久了。
“你在来到魁星阁之前,叫什么名字?”
因为魁星阁首代掌教姓鹤,多少年来,凡是进入魁星阁的弟子,都会改为姓鹤。
鹤之芳眯眼一笑:“师兄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我就是好奇,你要是不愿意说,就不说。”
“那我告诉你吧,我在进入魁星阁之前,叫做聂小娘,不好听,所以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外人,你还是头一个知道我原来名字的人。”鹤之芳笑着说道。
张凌尘点点头:“原来你叫聂小娘啊,挺好听的呀,我小名还叫狗儿呢,张狗儿。”
鹤之芳再次噗嗤一笑。
“和我的差不多,贱名好养活嘛,只不过……算了,不说了。师兄你来找我,确定没别的事?”
张凌尘摇摇头:“真的只是来看看你,好几天不见你了。”
“想我了?”鹤之芳一脸坏笑道。
张凌尘还是笑着,并没有回答。
“看来真的是想我了,来这里这么久,也不见你何时来主动看过我。”
鹤之芳说完这句,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拍拍脑门道:“对了师兄,那日你昏迷时,胡乱撕扯衣服,挣扎个不停,我一直拉不住你,好不容易等你消停时,你的身上掉下来一样东西,我放在枕头下了,这几日倒是给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