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礼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印记,抿抿唇,有些窘迫。
幼时,照顾她的奶娘常常为她盘发,扎好看的辫子,这抹印记便很容易被人看得。
有一回,她在亭中玩耍,已然忘记是何人指着她这印记,骂着丑陋难看。
因这印记呈红色,又是蝶翼的模样,直到后来,又传出另一种说法。
说她身上长了只血蝶,乃是不祥之物,不能陪她玩,谁陪她玩谁便会遭殃。
从那时起她便鲜少再让奶娘帮自己盘发。
就算是南都再热的天她也不愿盘起。
直至后来有一天,姑姑得知她因这胎记而受了委屈,才同她说起了这印记的由来。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它不是不祥之物,它乃是离阿娘最近的地方。
印记的地方隐蔽,每每她想阿娘时,便只能伸手摸摸。
只要碰着那印记,她便会心安很多。
也是如此,她后来便不再怕盘起青丝,也不怕他们的肆意诋毁。
她回神,柔声诉说,“这印记乃是阿娘生我时便有的。”
“长宴阿兄有没有觉得很像一只红色的蝴蝶?”
长宴有些怔住,脑海之中闪过模糊的画面。
“阿娘你看,妹妹身上长了只红色的蝴蝶,好漂亮。”
儿时,他也曾这般形容过妹妹的胎记。
只是时间过得太久,他已然忘记那抹印记是何模样。
但芙礼耳后的那印记却让他倍感熟悉,就连位置都如此相像。
这世上难道真有如此像之人吗?
可昭昭已经随阿娘离开了。
怎么可能会是昭昭呢。
“世子妃,我们到了。”
耳畔宫女的声音响起,拉回他的思绪。
只瞧见芙礼朝那宫女点点头,随即上了石梯,走进殿中。
“昭宁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紫檀龙椅上的男子轻声开口,“起来吧。”
季德庸看向跟随她一同进来的长宴,眉头轻蹙,似是有怪罪之意,“朕命子鼎宴请的是你和北辰世子,为何他没来啊。”
她正想回话,却听见那皇后尖酸刻薄地话语,“你身为南都公主和亲北辰,怎可独自一人回国,岂不丢我南都脸面。”
芙礼一早便做好会被她这般说的准备,心中毫无波澜。
想好的托词被长宴给抢先,他声音沉静有力,直言不讳道,“皇后这话说得未免有些不妥了吧。”
“既是和了亲,那她便不再是公主,乃是我北辰世子妃,怎会是丢你南都脸面呢。”
他偏头看向季德庸,“况且,我北辰世子并非不愿随同,只不过他今日在前线抗敌,赶不及随世子妃一同前来罢了。”
皇后皱眉,不悦看他,“你是何人,竟敢对本宫这般出言不逊。”
只瞧见长宴微弯唇角,丝毫不惧,“我乃北辰将军燕长宴。”
“此次便是由本将军护送世子妃前来的南都。”
燕姓?
季德庸眉眼微抬,多盯他看了几秒。
他刚想说什么,谁知身旁的公孙玉率先开了口。
“区区一个将军罢了,本宫……”
“皇后。”季德庸冷声打断了她。
随即又看向下边,继续说着,“长宴将军说得不无道理。”
“朕还以为北辰世子看不起我南都才不愿前来,既然是为了抗敌而不得前往,朕也算是清楚了。”
“世子英勇,理应敬佩之。”
“但朕还是希望,世子能够前来。”
长宴回道,“皇上大可放心,若是世子殿下抗敌归国,定是回来寻世子妃。”
他嘴角挂着笑意,不达眼底,却瞧不出一点敬佩之意。
季德庸似是明白的点了下头,随后看向芙礼,说着,“好了,朕话也问完了,知晓你担忧太后,也不多留你。”
“太后若是知晓你已到宫中,定是在殿中盼着,你快去吧,别让她老人家等急了。”
芙礼听完,心下松了一口气,连忙应着,“是,昭宁这就去看望皇祖母。”
眼下终于是可以去慈宁宫见皇祖母了。
———
今早的北辰。
燕寒刚从东羌赶回,一进府便寻着那熟悉的身影。
“殿下,您不必找了,夫人两日前便回了南都,她特地留了一封信给您,您先看看吧。”
素月把信递到他的跟前,随即便躬身退了下去。
只瞧见燕寒神色一顿,低头看着她写于自己的信。
得知是因祖母病重才离去,他忽地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他心中还是担忧着她。
不知她此次前去是否安全,又是否会受委屈。
燕寒没再耽搁,收了信,转身便出了府。
他要前往宫中告知父王母后。
今天必须要启程前往南都。
绝不能留他的礼礼独自一人在。
——
长宴趁着芙礼去见太后的间隙,在慈宁宫的附近转悠了一圈。
儿时,他随阿娘来过宫中几回,依稀记得姑姑的寝殿好似就在这附近。
过去这般久了,也不知姑姑是否还能认得他。
谁知刚踏出去不久,便听得了一阵声音。
听着有些熟悉。
“三姐姐,我听母妃说,那温芙礼此次回南都,真就只带了一个北辰将军。”
温?芙礼!?
长宴停住脚步,心下一紧,躲在一暗处继续听着。
“那有什么,她只不过是替我嫁去了北辰,成了和别人共处一夫的无权妃子。”
“她定是不受宠,那世子才没来。”
季子瑜一想到温芙礼过得不好,这心情倒是好的不止一星半点。
“也是,要是受了宠,她怕不是得要得意到天上去。”
“平日里就属她最得皇祖母的宠爱,你瞧瞧,她得了宠可有把我们这些公主放在眼中?”
“你岂是第一天认识她?不过是一个外姓女,被惠贵妃收养,又侥幸得到皇祖母的宠爱而已,有何可嚣张的。”
季子瑜继续不屑地说着,“她父亲身为将军护国有功乃是她父亲之事,与她有何干系。”
“如今她只不过是个受我皇家收养的孤女,又不是父皇亲生的,何以能同我们相提并论的。”
“温家没了,惠贵妃也死了那么多年,现在皇祖母病重不起,她身后可还有谁能护着呢。”
“再如何,她都不可能踩到我的头上来。”
“三姐姐说的是……”
两名女子的声音渐行渐远,长宴却怔在原地。
惠贵妃……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