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亭的石桌上架着一只红泥小炉,茶壶里的茶水咕噜噜地冒着泡。亭中两个女孩子剑拔弩张地面对面站着,却是申宁郡主与张玉芙。
申宁追着苏凤清上了游廊,终于实在八角亭里叫住了她们,开口就是询问他与沈唯真的关系。
只是她向来矜贵惯了,语气并不十分和煦,一番咄咄逼人的追问中,苏凤清还没多在意,却惹恼了一起的张玉芙。
现在谁不知道柔嘉县主是他们张家的人,欺负苏凤清就是欺负他们张家的女儿,这是张玉芙绝对不能容忍的。
都说庄王豪横申宁郡主娇蛮,可张玉芙却完全不怕。张二老爷早前教她与兄弟们京中局势时就说过,现在还在京中的这些亲王,都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皇帝不让他们领差事全挂的面上光的虚职,想就藩问就是没有封地,完全是当成猪一样圈养在京城。
其他的亲王们都深知皇帝的厉害,夹着尾巴做人,就只庄王这个拎不清的,仗着早先太上皇在位时对自己的疼爱,天天摆个亲王的架子。
太上皇再疼爱他,那也已经是太上皇了,若是还是看不清楚龙椅上到底坐的是什么人继续这么作下去,迟早要被皇帝收拾掉。
而他们张家,祖上是开国功臣位列八位国公,期间虽然没落过,但从未退出过朝堂。如今的皇帝登位时她父亲张二老爷出了不少的力,正是皇帝的心腹肱骨,使得张家也倍受恩宠。
而且听说皇帝有意提拔三叔做新的兵部尚书,到时候他们张家一门两尚书还有伯爵爵位加身,那才是何等真正的风光。
于是由于两人又都是娇纵的性子,几句话下来就吵得不可开交起来。
鹦哥紧张地站在苏凤清的身后,死死地盯着对面明显被挑起火气的申宁郡主,想着若是她要动手对苏凤清不利,一定要冲上去护住自己的姑娘。
咏荷则是站在张玉芙身侧一点,天不怕地不怕的随时准备为自己姑娘助拳。而本来与张玉芙粘得死紧的柳宁蕊却一步步地往后挪,直将自己隐在咏荷的身后,生怕申宁郡主看到她似的。
也许是想劝阻针锋相对的二人,晋安县主连忙吩咐婢女斟了一盏茶,自己亲手捧着站在申宁的身边不住地劝着话。
只是面对气焰嚣张的张玉芙,申宁郡主也红了眼,不过区区一个伯爵之女,居然敢跟贵为郡主的自己叫板。
晋安县主劝阻她的话听在耳里也是十分的刺耳,凭什么自己要让着张家的人?虽然这几年父王没有什么正经差事,但到底是皇帝的兄弟、太上皇亲子,自己是名正言顺的宗室女,凭什么还要看张玉芙的脸色?
她气急了,一把挥开在耳边不停絮叨的晋安。谁知身后的妹妹渝宁郡主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她连忙回头去看,就见晋安已经被她挥得倒退了几步重重地撞在了石桌上。
而她手里的那杯热茶,也脱了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砸在地上,茶水从碎裂的茶碗中迸溅出来,濡湿了申宁郡主和苏凤清的裙子。
苏凤清:……
晋安县主端着茶来劝阻申宁郡主时,苏凤清就察觉到了她的刻意。只是亭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申宁与张玉芙的身上,大概只有他意识到了这点不妥。
他本想挪开步子,可张玉芙却是以为他怕了,保护欲爆棚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还将他拉得与自己更近些。
那茶盏飞起来的时候,他本也能飞快的闪开,可若是他闪开了,那茶水就会溅在张玉芙的身上。
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要害张玉芙啊?
刹那间苏凤清的思绪百转千回,最终还是没有挪开身子,眼睁睁地望着那茶盏飞起、碎裂,然后自己浅云色的马面裙就开出了一朵黄色的花,正盖在芙蓉花绣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