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逃离邵昊英的别墅,到入夜时分,月光一直游魂似地到处游荡。
商场,超市,广场……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街。
她不敢回家,更不敢求助。
若邵昊英死了,她就是凶手,又何苦累一个无辜的人担上窝藏的罪名。
今宵一向不对外营业,她亦不敢轻易在侍应面前露脸,怕会遇到邵昊英的熟人,只得隔着一段距离,在对街徘徊来去,不错眼地盯着门前,生怕错过任何一辆车。
一部熟悉的黑色宾利驶入视线里,车门打开,原遗山下了车,脊背挺直,侍者恭敬地迎上前去。
她眉眼舒展,迈出一步,又僵住动作。
他会不会已经知道她伤了邵昊英?
若是知道,他会怎样处理她?
假使她说出实情,他会相信自己,还是相信他一起长大的发小?
……
她不知刻下自己是否已经是被通缉的杀人者,更不知她仓惶之下想寻求帮助的那个对象,是否站在她的对立面。
那么多踌躇的理由一一从她脑海里闪过,抬起头,原遗山的背影不知何时消失在旋转门里,停在门口的车子已经被泊车小弟开走。
迟疑间,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上前的最佳时机。
她茫然垂眸,借着昏黄路灯看着自己的手掌。
自愈真是一种奇怪的能力。掌心的血早已干涸结痂。翻开的寸许皮肤以一种奇怪的姿态贴合着伤口,动一动,仍是渗出血迹,却不再流淌。
裹着的外套还是离开家时的那件款式朴素的黑色羊呢大衣,口袋处蹭上了斑驳的血迹,脚上的白色帆布鞋也同样遭了殃,她想起自己就是以这副模样,无头苍蝇般冲进中山的大楼。难怪前台投来惊悚的眼神。
她后知后觉地苦笑了一下。
原遗山。
原遗山。
摒弃了那声一直以来刻意显得懂事而出口的“原先生”,她在心底贪婪地,声声唤他的名,每唤一声,心就被针扎了一下。
夜那样漫长,街边停住着一部陌生的豪车,她就躲匿在后头,脑子乱哄哄地等待着。
身后是一栋不知名的老洋房,花枝探出斑驳的墙外,深冬时候,草木枯黄,玉兰花却在她头顶幽然盛放。
她想起跟着邵昊英离开家时,回手放在玄关柜子上的那支净瓶。
瓶中那支玉兰,或许早已凋落了。
捱到后半夜,仍未见原遗山。
旋转门处忽然有一群喝醉的人闹哄哄地出来,她观察片刻,抓住了这个机会。
大堂经理带着几个侍者一股脑挤在门口,忙着招呼一群醉得不像样的纨绔,并未留意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穿梭而过。
穿过略显空旷的大堂,推开门,便见幕布后的光怪陆离,轰隆的声响令她下意识捂住耳朵,紧接着又意识到,原遗山定然是在包房。
裸露肩背的女郎擦着她而过,略带疑惑地回眸看了她一眼,她迅速转身往里走,抬手拽下束发的皮圈,漆黑的长发刹那流淌满肩。
一路走,一路观察那些女郎的举止、打扮,行至电梯口,她已经丢掉大衣和卫衣,只着贴身一件背心,裹着线条漂亮的身体,露出修长后颈和肩臂,连宽松的牛仔裤都意外和衬,仿佛是一众烟视媚行里,故作清纯的一点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