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侧躺在她面前,像哄孩子一样地哄着她,极具耐心和柔情。
直到她哭累了睡着了。
意晗做了个梦。
梦里她在大雾里迷失了方向,无人、阴森、昏暗、朦胧不清的世界里,她哭得很伤心。直到她遇见了任恒鸣,梦里他们紧紧相拥,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睁开眼,屋里一片漆黑。
月色透过未拉上窗帘的窗户洒在床上,她看见了一旁睡得香的任恒鸣,突然感觉到了和梦里一模一样的莫大心安。
但是似乎此刻的情景更像是一个梦。
即将彻底退出自己人生的前男友,又躺到了自己床上。说出来都有点大离谱。
可是,真的很心安。好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游泳圈的那种至关紧要的心安。
任恒鸣睁开眼,便看见了她黑暗中亮闪闪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似乎充满了好奇。
他翻了个身,坐了起来,看起来疲惫不堪。
从b市一路奔波回来,算起来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回老家路上有他开车,自己和爸爸还有时间眯一会。
“太困了所以……”任恒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意晗也跟着坐起来,她一只手支撑着床,长长的卷发落下,修长的腿叠放着,黑暗中看起来就好像一条摆着长尾巴的美人鱼。
“辛苦你了。这两天,真的谢谢你。”意晗小声地说。真心的感谢。
“不用客气。”他说。
沉默代替了太多的话。
无形的界限,让他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
他上辈子一定欠了任恒鸣巨债。
钟镇南坐在办公室里,狠狠地抽着闷烟。
因为爸爸特别交代的、推脱不了的酒局,他就这么硬生生困在这里脱身不得。
“外婆?一个外孙女,这么焦急干什么?你更不需要去了,八字还没一撇。”钟乐华坐在他对面,语气冷淡又不屑。
“那是你觉得。”钟镇南语气更加冷淡。
眼看钟乐华脸色大变,正在泡茶的钟镇南妈妈赶紧解围:“茶好了,快喝吧。”
“不过这孩子也挺有胆量吼,刚学车多久就敢自己开长途回去。”钟镇南妈妈转移话题,笑道。
特么真的是给人做嫁衣。钟镇南心里腾地升起无名火,想着便站起了身。
“你干嘛去?”钟乐华叫住他。
钟镇南背对着他,没有接话。
“我说你干什么去?”钟乐华站了起来,有些生气。
真是受够了。
一位所谓的生物学父亲,一位总是试图掌控自己人生的父亲,一位根本谈不上亲近的父亲。
钟镇南不说话,不管不顾地离开了办公室,把身后钟乐华的暴怒和妈妈的委曲求全全都置之脑后。
钟乐华转头便把怒气转移到钟镇南妈妈身上,语气极其不悦:
“这死丫头给他下蛊了是吧?”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现在翅膀硬了是吧?我的话都不听了!”
“你好好盯着那个女的,看看她都给你这好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钟乐华发起脾气就好像点燃了鞭炮串,噼里啪啦无止无休,那张好看的脸会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五官还有些狰狞,看起来就好像凶狠又魅惑的恶魔一样。
钟镇南妈妈依旧垂着眼眸,乖巧地等待着他自己冷静下来。
只不过年轻时候的畏怯和紧张,再也不会在她的身上看见了。
-
外婆的葬礼很简朴,应她自己生前的要求,不要耽误年轻人们的时间,连七日仪式都取消了,去世的第三天上午,便要送去火葬。
习俗很奇怪。不管是多亲的女眷,都不可以参与送外婆的下葬仪式。
外婆的姐妹不可以,外婆的两个女儿也不可以。
但是因为葬礼简单没有通知太多人来参加,青年男性们凑不够人数,其他人不是太老太小就是正好年庚不宜。
爸爸也不行,爸爸正好49岁也要避讳。
“我来。”任恒鸣主动请缨,替代了差点被拉去凑人数的10岁小表弟。
意晗帮他的袖子戴上了代表亲人的蓝色布条。为了参加葬礼,他一大早就去买了一套白衬衣黑西裤,看起来全场穿搭就属他最标准。
“谢谢你。”意晗小声地说。
任恒鸣看着她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只是安抚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说道:“别难过,我替你送外婆一程。”
怎么看都更像一对夫妇吧?
不管是一旁不敢吱声的意晗爸妈,还是充满了好奇心的其他亲戚,心里都忍不住感叹。
能做到这份上,不算普通情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