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缩在了窗下。
爹是来找她的吗?娘她有好转了吗?
爹知不知道给娘治病的大夫……是怎么去的?
阿香的心跳得很快,她惊喜又害怕,忧心且悲伤,满怀思念,又羞于见人。
“香妮儿……她最近还好吧?”她听见爹这么说。
“就那样吧。”村长的大儿子,也就是新匪首,很不耐烦地回应道,“你不是得了钱给儿子娶媳妇了么?到这儿来做什么?”
“才十两,哪里能办得体面?”她爹搓搓手,“香妮儿可是娇养大的,十里八乡的美人儿,之前隔壁村肯给五十两聘礼,俺都没答应哩。”
“屁,那时候她是黄花大闺女,现在是啥?我肯收就不错了!”
“俺为了帮你们,可是天天扯着嗓子喊,现在早起咳痰还带血丝哩,功劳苦劳也有些吧。”
“功劳个屁!”新匪首离了屁字不会讲话一样,“其他人没喊唛?都不像你要那么多。”
阿香一动不动,好像已被风化为化石。
何蛟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血液已经凝固了。
母亲生病是假的。
恋人求亲是假的。
孩子要母亲是假的。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她们的亲人和恋人只想卖了她们。
所有的感情、呵护……原来都是假的。
何蛟胸口像压了一块重石,整个人不由自主跌坐下来,开始喘粗气。
而阿香的想法,此时此刻如流水一般汇入她的意识。
早知如此,她不要喝鱼汤,她宁愿跟其他姑娘一样!
如果她是挨打挨骂着长大,她就会早早看清这一切,她就不会受到迷惑,她就不会生出一丝回家探望的心。
……也就不会连累其他人,一起重返这丑恶的魔窟!
可他真的伪装得很完美吗?
不,其实事发后,她隐有所感,她记忆里无数个灰暗的时刻里,都藏着答案。
只是打击太大,她来不及细想。
只是她不敢面对,她不愿去细想。
她太想看见希望了,她太想要一点温暖,她想找到一点自己作为“人”生存于世的理由……
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行行好,我婆娘这两天快死了,到时候还要请吃席,哪个不是花销?”
阿香的身子一颤。
世界上最讽刺的事,就是作为假消息,唯一好的那部分,居然是真的。
之前送的药呢?说好的延请大夫呢?她这些天来,究竟在做什么?
阿香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困难。
“你婆娘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不做买卖就滚!”新匪首开始赶人了。
阿香的爹连忙改了口风:“等等,香妮儿还有个妹妹……”
“多大了?”
“十岁,跟她姐一样,是个美人坯子!”爹熟练地介绍起来,“虽然小了点儿,可是小孩儿更听话呀!”
“三十两。”
“她长大了卖百两都不成问题,三十两也太少了!”
“养大她不要钱啊?爱要不要!”
“别,别介。”阿香爹赔笑,“我婆娘死了,还得再娶呢,要不这样,万一头胎是个姑娘,我再把人送来?”
听着两人有声有色地讨价还价,何蛟一弯腰,吐了出来。
她闭上眼睛,一种从未有过的恶心席卷了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