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公主命令,我不能放人!”
“呼——”
安仕黎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的目光看向叶绫后,露出一抹十分复杂的笑意,随即便向卫广开口道:
“卫兄,带着香兰姑娘离开吧!回到蒋大人那里。”
“什么?”
卫广一阵错愕,大声说道:
“你在想什么呢?咱们怎么能向这帮凝国人妥协呢?这女人肯定支撑不了的,我们……”
“不!不用了!”
安仕黎的语气十分果决,他看向卫广的眼神不禁有着坚定,还多了一丝哀求。
“放了她,你带着香兰姑娘回到蒋大人那里,蒋大人一定有办法妥善处理的,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他朝卫广露出了笑容。
卫广紧咬牙关,但安仕黎已经发话,他别无选择,只好做出决断。他看向荆翼说道:
“让我和这个姑娘离开,我就放了这个女子。”
“按他们说的做!”
坚忍已久的叶绫总算开了口,但因为失血太多,她的话语里充满了虚弱。
“跟我来。”
荆翼朝卫广发了话,他挟持着香兰一步步走向正门,卫广也挟持着叶绫跟着,并且警告道:
“你们敢搞小动作,我一点也不介意让她脑袋搬家!”
荆翼紧盯着卫广,没有多说话。等他们走到门口时,荆翼便松手放开了香兰,而卫广信守承诺也放开了叶绫,并带上香兰火速离开了此处。
本就虚弱无比的叶绫在卫广松开手后完全支撑不住,好在杜清慧和甘兴、唐凤仪忙来搀扶才没有摔倒在地。
“多…多谢各位!”
叶绫朝众人挤出一抹笑容,她的声音小得如同幽灵一般,脸上更是如白骨般惨白。
“公主殿下!”
杜清慧扶着叶绫,一行清泪又一次落了下来。
荆翼忙走上前对众人说道:
“快扶公主进屋!我马上派人去请郎中!”
还不等荆翼说完,叶绫便因失血过多,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不!公主殿下!”
众人齐声发出惊呼,慌忙地将昏迷不醒的叶绫抬进屋子里。众人便都暂时忽视了顾攸和安仕黎——尽管卫广放了叶绫,可顾攸的刀子仍然抵在安仕黎的脖颈上。
他声音冰冷,并将更为冰冷的刀刃贴住安仕黎的脖颈,道:
“我就知道,留着你,是一个祸患。”
“呵呵呵……”
安仕黎淡定地笑了笑。
“几位若是不抓我,也就没怎么多麻烦了,或者说更进一步,几位不来我大昭国土上图谋不轨,那位姑娘安有性命之忧?”
“伶牙俐齿的东西。”
顾攸死死注视着安仕黎,手中刀刃再一用力,安仕黎即将命丧当场,可安仕黎早已不止一次做好了坦然受死的准备,面对顾攸的杀气凛然,他竟没有一丝惧怕。
“随你。”
安仕黎平静地说道,接着就闭上了眼睛,如同是躺在床上入睡一般。
“你!”
顾攸高举起匕首要对安仕黎施以颜色,但他高举的手臂却被赶来的荆翼给拦在了半空。
顾攸错愕地看着荆翼,荆翼瞥了一眼安仕黎,对顾攸正色道:
“不要擅作主张,让公主做决定,把他关进去吧!”
“知道了。”
顾攸很是不忿地说了一声,随即又把安仕黎关回了柴房之中。
众人忙着照顾因失血而晕倒的叶绫,几人七手八脚地费了不少力气,总算是将叶绫腿上的鲜血给暂时止住,但她的情况还在恶化着。陷入昏迷的脸庞露出显而易见的痛苦,皮肤、包括嘴唇,无不透着尸体般的苍白,尤其是四肢变得同寒风里的铁块一样冰凉。
眼见叶绫的情况继续恶化,众人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在一旁急地团团转。
杜清慧抱着昏迷的叶绫不住地流着眼泪,祈祷着叶绫千万不要有事。甘兴又急又气,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大骂着将叶绫砍伤的卫广,并深深自责于自己没能击败卫广,才让卫广从自己眼前挟持了公主殿下。
当顾攸走进屋子里时,甘兴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口,他冲上前去一把扯住顾攸的衣领,朝对方嘶吼道:
“顾攸!你在干什么?叫你放人质时你为什么不放?区区两个无名之辈罢了,可你却险些搭上公主的性命,你!你他妈的!你就是个王八蛋!”
“蠢货!”
顾攸面如寒霜,直视着甘兴驳斥道:
“我把他给放了,然后他们跑去官府那举报,你是觉得你能抵挡的了昭人的官兵吗?不能放!放了他,我们才是真正的全完了,听懂了吗?蠢货!”
“你!”
甘兴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顾攸,他的火气更为堵塞,对顾攸的愤怒也更为剧烈,他手指着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叶绫,大吼道:
“这便是你天衣无缝的计划?公主没事,天大的难关总有麻烦应对,可你他妈睁开眼睛看看你的杰作!我告诉你,公主殿下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今天就跟你拼了!”
“我顾攸会怕你吗!”
顾攸朝着甘兴发出咆哮,接着又是一声嘲讽的冷笑。
“呵,呵呵呵……如果某人能够战胜敌人,让公主不被挟持,不就没那么多事情了吗?”
“你!”
被踩到痛处的甘兴顿时间暴怒,挥起拳头就要打向顾攸的脸颊,顾攸也不甘示弱,拔出匕首欲教训甘兴,早就在旁边准备多时的唐凤仪立马冲了上来,拦住两人,让两人千万不要动手。
“顾公子,甘公子,冷静啊!现在可不是内斗的时候呀!两位千万冷静,冷静,有什么事情,等公主醒了行不行?算我求求两位了。”
忍无可忍的杜清慧也喷涌着她的怒火,她睁着通红的眼睛,朝顾攸和甘兴大喊道:
“你们两个!要吵,滚出去吵!不要在这里打扰公主休息。”
荆翼也在这时走进了屋子,用低沉的声音朝两人说道:
“够了!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像小孩一样。”
甘兴与顾攸各自瞪了对方一眼,随即再不看对方,彼此间隔得远远的。
荆翼走到叶绫床边,看了面露痛苦、脸色惨白的叶绫一眼,眉头一蹙。他叹息一声,并向一旁两泪涟涟的杜清慧安慰道:
“放心,没事的,郎中很快会来的。”
荆翼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陷入深深的懊恼之中。他真是后悔自己一时间疏于防范,将暗卫力量都集中在了监控那群士子之中,结果导致有人偷偷溜进府内,造成这么大的危害,倘若公主殿下有何闪失,他有何面目见上司卢令?有何面目见平国公大人和先王殿下?
他已经派人去请全京城最好的治伤大夫,希望能够助公主殿下脱困,倘若公主殿下真的遭遇任何不测,那他就要尽全力帮助这几个青年归返,然后自刎以谢罪。
等了好一阵儿,那名大夫终于被请了过来,荆翼赶忙前去迎接。也许真的算他幸运,这名大夫乃是全大昭最负盛名的治伤大夫,孙修仁。此人在边境救过无数个伤者,这次为了采购药材才特意回了趟京城,顺带在医馆替人开方抓药,当荆翼派出的人进入医馆,告诉孙修仁有人被歹人砍伤、命悬一线时,孙修仁二话不说,拿上药箱就往叶绫这赶去。
孙修仁抵达后,众人纷纷让开让他对叶绫进行救治,他先是检查叶绫的伤势,见伤口已经进行了止血,他就开始煎药、喂药,将几碗药汤给叶绫服下后,孙修仁伸出手探了探叶绫的脉搏,接着他一脸肃然地转身看向一旁守候的众人。
众人看着孙修仁如此神情,脸上甚至都看不见一点笑意,心都凉了半截,但孙修仁却以平淡的语气对众人说道:
“好了。”
“啥?”
众人一时有些傻眼,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叶绫刚刚的情况有多么危急,怎么这老大夫绷着个脸,喂了两碗药就说好了?别…别是骗他们的吧?
荆翼走上前去,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孙大夫,真的吗?公…我家小姐刚刚那么凶险,确定没事了?”
孙修仁听了这个问题,一脸不耐烦,沉声道:
“老夫行医多年,救得了就是救得了,救不了就是救不了,有什么好骗你的?这个姑娘体魄尚可,失血不少,但还不到致命的程度,拉得回来。有形之血不能速生,无形之气所当急固,老夫刚刚喂的几碗药就是给她固气的,气稳,则血可缓生。之后你们就按这个方子抓药,每天喂一碗。这种病,切记不能着急,失去的血,只能靠慢慢调养才能恢复过来。让这个姑娘安心休养一段时日,按这个方子喂,不会落下病根。”
孙修仁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张药方递给荆翼,荆翼如同拿起一块珍宝,连忙将药方收好,并朝孙修仁恭恭敬敬地拱手感谢道:
“多谢孙大夫!”
不光荆翼,杜清慧、顾攸等人也都纷纷站起身,向孙修仁行了一礼,并表示感谢。孙修仁听着众人的道谢,环顾众人,眼里透着一丝异样,接着他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老夫就不在此多留了。”
孙修仁拿上药箱,朝门外走去,荆翼立马起身相送,剩下的人则赶忙前去查看叶绫的情况。
荆翼一边相送,一边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孙修仁,道:
“多谢孙大夫!倘无您,我家小姐多半危险了,这锭银子,望您一定要收下。”
孙修仁对那银子分明不屑一顾,而是注视着荆翼,冷冷说道:
“这种伤势,京城里别的许多大夫也能治,老夫,算不得什么。你们派出的人来医馆时,就已经交过钱了,这锭银子,老夫不要。”
孙修仁果断地拒绝了荆翼,令荆翼有些面露为难,他猜到孙大夫怕是刚正不阿之人,看不上自己的银子,那他便只有尽地主之谊,送对方到门口。
来到门口时,孙修仁突然站住,转过身来看向荆翼,眼神中尽是深长之意味。他开口对荆翼说道:
“老夫观阁下似有隐疾,也给阁下开一个方子。”
“哎?”
荆翼一时错愕,不明白孙大夫到底是什么意思。孙修仁也懒得解释,顿了顿,旋即张口说着。
“阁下这方子,需要阁下光明磊落,绝不为非作歹、图谋不轨,按这方子抓药,倘无意外,阁下能活至九十,若不按,阁下恐将有性命之虞,切记!切记!”
荆翼呆呆地注视着孙修仁,疑惑遍布着他的面颊,孙修仁这番奇怪的话,令他的心中骤然生出十分奇特之预感。他刚一回过神来,想要伸手拦住孙修仁问个明白,但仅是转眼间,孙修仁已经走出了很远。
思索片刻,荆翼还是选择放弃去追孙修仁,他将府门关上,转身回去查看叶绫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