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儒,朕让你们编写我大魏国史,为何要将先皇们隐讳之事写入其中,并刻于石碑之上,是何居心,铁弗匈奴让我大魏打的溃败千里,亡国灭种,却妄言我鲜卑先祖乃降于匈奴之汉将李陵一部,是何居心,朕让太子监国,你们却欺其仁善,恃宠生骄,以下冒上,崔浩,以上种种,可否属实,可有冤枉你分毫,你于国有功,精于国策,善于良谋,朕待你犹如帝师,对你言听计从,我鲜卑族人每与你争执,我次次百般维护于你,你却不念君恩,嚣张跋扈”恃意胡为,你是否以为朕以往杀伐决断,谋国克敌全仰仗于你,以才挟朕,朕就不敢杀你吗?”
说到最后,杀意已溢于言表,而此时崔浩早已失了往昔的才性,他迷惘的望着拓拔焘,已无心去揣摸拓拔焘此时的心理,天才的去做些能够触及他灵魂深处的某个兴奋点的言行和举动,让他欣赏,赞许,从而改变原先因自己这些过失对自己憎恶和厌弃之情,达到起死回春的目的,因为他从拓拔焘眼里读到的是放弃,狡兔死,走狗烹,北方已经平定,嗜毛茹血的野蛮人也已学会了文明人的钻木取火,文明的种子已经播入帝国辽阔疆域的每一块土地,他一贯的言行和态度早已表明他不会与他内心深处所视为汉人正统的刘宋为敌的,他一直巧妙而又合理的把鲜卑人的屠刀引向其它种族,自己每每挽救和壮大帝国时提出和这些鲜卑人不同的意见,事后却总是证明自己正确的,这正确一次次的敲打着他们做为鲜卑人的骄傲和优越心理,产生出那种一定要置于他死地的嫉妒和憎恶,而也是这每一次正确让他忘忽所已,洋洋自得,这种情绪让他失去了对局势的正确判断和清楚认识,让自己在这宋将北伐的微妙之时轻率冒进,任意的挥斥方遒,随性行事,只有自己的死亡才能抹平这些人对拓拔焘的不满和愤怒,让他们团结起来,形成力量,去征服刘宋,实现拓拔焘一统天下的梦想。他先天的天赋在他后天于前圣先贤处所学的所有的智慧告诉他,这一次在劫难逃,而除掉那一层层坚硬的外壳,回归本心,他是恋生的,极端的害怕死亡,你知我必死。我知我必将死,你让我说什么,辩解什么,如今的他只是除掉层层装束,回归属于他崔浩的赤子心,渴望活着,害怕那疼痛一刀。
拓拔焘见崔浩无话辩解,满眼的都是惊惴不安,乞乞可怜,更是暴怒异常,早已忘了昨日的承诺。
“高允,你来拟旨,崔浩,宗钦等一干编修国史的官员,童吏皆夷五族”
什么,高允大惊失色,涉案官员共计一百来人,各府童吏将近千人,而这千人的五族,近有一万之众,他望着早已颓废不堪,几近昏迷的崔浩等人,犹豫不绝,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他忽然下定决心,跪倒奏道
“陛下,崔司空之罪,是否另有隐情,臣不敢妄加揣测,但若就国史一案和冒犯皇族一事于国法论只是犯了对上不敬之罪,更何说崔司空乃于国有功之人,其罪不至死”
“高允,你,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来呀,武士,把这老匹夫给我抓起来,抓起来!”
拓拔焘的愤怒可想而知,但他弄不明白,是什么让之时个平时温文尔雅,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有如此胆量,不畏生死,敢于冒犯自己做为国主的尊严,暴怒之下的自己,随时闪过的一个念头,或从嘴里蹦出的一句话都可将其满门抄斩,夷灭九族。这份胆量犹胜于战场上冒着敌人的刀枪箭雨勇往向前的勇士。
太子拓拔晃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父皇,高允狂妄无知,念其一片忠心,儿臣垦请父皇饶恕他吧”
过了半晌,拓拔焘终于平静了下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算了,就不诛童吏等人的五族了”
风沙漫漫的平城古道。呼啸的北风肆意的吹拂着路边那一排排苍天白杨,一辆囚车徐徐的行来,这个年代最优秀的谋臣崔浩手紧紧的握着囚车栏杆,白发蓬松,眼神迷离,他留恋着看着这个即将永远别离的世界,寇谦之的话犹然在耳,是呀,人站在最高峰,上面是遥不可及的天空,他站在上面。天空是那么近,那漫天星辰仿佛近在咫尺,俗世的无限风光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他无所不能,这种狂妄让他天真的象个孩子一样。以为自己可以摘下满天星。
“崔大人,你不是最瞧不上我们这些鲜卑人吗,哈,哈,哈,我们不但是鲜卑人,而且是鲜卑人里最下贱的庶民,你也有今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