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本迪斯的尸体。

他们需要的是活着的本迪斯，而不是一堆被腐蚀的尸块。

更何况，本迪斯的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哪怕拼起来也根本无法辨认，留着也没什么用。

几个土人偶拖着本迪斯的尸体，来到一堵断墙后面，将尸体胡乱地丢弃在那里。

莉莉娅还保持着刚才治疗本迪斯时的姿势，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加伦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柔声问道：

“你还好吗？”

“加伦哥哥……”

莉莉娅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加伦，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迷茫。

她刚才为了救治本迪斯，接连使用了治愈和祝福两种神迹，魔力几乎耗尽，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虽然魔力、斗气、圣力，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动恢复，但那种精疲力尽的感觉，加伦也是深有体会。

不过，莉莉娅的脸色，并不仅仅是因为魔力消耗过度，更多的是一种迷茫和不安。

“我，我本来是想救他的，结果却害死了他……我，我心里好难受……”

“这怎么能怪你呢？是他自己和恶魔做了交易，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如果他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祝福神迹怎么会对他没有作用呢？怜悯不该怜悯的人，没这个必要。”

加伦安慰道。

“你能为了救他，而耗尽自己的神力，已经很善良了，不要再自责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来，把手伸出来，我帮你洗洗，都脏了。”

加伦说着，将手腕上的水精灵变成了一只小猫的形状。

小猫“喵”地叫了一声，跳到莉莉娅面前，张开嘴巴，吐出一股清澈的水流。

莉莉娅看着眼前的小猫，微微一笑。

其实，她身上的灰尘和血迹，用净化神迹，就能轻松清除，加伦之所以让她用水洗，是不想让她再浪费神力了。

莉莉娅的心情好了许多，她乖乖地把手伸到水流下，清洗起来。

“你的脸上，也有血迹，这里，这里也要洗一下。”

“这里吗？”

“对，好了。”

虽然清水无法完全洗去血迹，但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了。

“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换身衣服就好了。”

“干脆现在就把这件衣服扔了吧，反正也不冷。”

莉莉娅的长袍，已经被火焰和水流，弄得破破烂烂，再加上沾满了血迹，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哪里还有半点神职人员的样子，简直像个屠夫。

莉莉娅毫不犹豫地脱下牧师袍，露出里面的衣服。

现在，她身上的血迹，已经看不出来了，看起来，总算恢复了正常。

“呼——”

莉莉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看着不远处，堆放着本迪斯尸体的断墙，沉默了片刻，说道：

“其实……关于恶魔契约，我们知道的并不多。”

“是吗？我还以为，教会应该很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呢。”

“据说，在恶魔契约中，有一条禁忌，那就是，背叛恶魔的人，都会死。”

莉莉娅解释道。

加伦想起来了，当初在恶魔的摇篮里，那个想要和他签订契约的恶魔，也说过类似的话。

好像是说，为了防止契约者背叛，所以恶魔会在契约者身上，留下某种禁制。

“只有契约者本人，才知道契约的具体内容，而且，如果契约者试图向其他人透露契约的内容，也会被视为背叛，然后被恶魔杀死。”

“所以，我们只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来推测恶魔契约的内容。就像刚才本迪斯的死，很可能就是因为触犯了恶魔契约的禁忌。”

“可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审问他，他为什么要背叛恶魔？”

“当然是因为他想活，我们的审问是有作用的，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了，可惜，恶魔的契约无法被违背，所以他才来不及说出来。”

“也对，恶魔可不会轻易放过背叛者。”

加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我刚才之所以会失态，一方面是因为本迪斯的死状太过诡异，另一方面，是因为我意识到，他的死，很可能和恶魔契约有关。”

“有那么严重吗？当初在恶魔摇篮的时候，你也没这么紧张啊……”

虽然在恶魔摇篮莫里茨叛变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引起了整个教会的高层关注，但那毕竟是加伦负责的事件，莉莉娅也只是打打下手。

而且，加伦记得，当初教会虽然也很重视恶魔摇篮事件，但莉莉娅的老师米拉主教并没有像莉莉娅现在这样，表现得如此凝重。

难道说，教会内部，对恶魔契约的态度，发生了什么变化？

“哥哥你想多啦，那是因为，当初恶魔就在我们身边。”

“什么？”

“我们在恶魔摇篮里，抓住了恶魔契约者，同时也消灭了恶魔。”

“没错。”

“但现在，我们只抓住了契约者，却没有找到恶魔。”

“啊，等等……”

加伦终于明白，莉莉娅为什么这么紧张了。

这个世界的恶魔，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召唤出来的低级存在。

“恶魔契约，必须由恶魔亲自签订，对吧？”

“如果可以远程签约，那就太可怕了。”

“也就是说，和本迪斯签订契约的恶魔，现在还逍遥法外。”

“没错。”

当初，他们之所以能轻松解决恶魔摇篮事件，是因为他们及时赶到，并在莫里茨和恶魔签订契约之前，就将恶魔消灭了。

而现在，他们并不知道，和本迪斯签订契约的恶魔，究竟躲在哪里，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如果本迪斯是在某个其他的恶魔摇篮里，和恶魔签订的契约，那还好说，但问题是，他还是魔剑的供应商，而魔剑是恶魔种制造的。”

“如果那些魔剑不是从什么地方挖出来的，而是新制造的，那就说明，那个恶魔，不仅和本迪斯签订了契约，还给了他不少好处，否则，他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把魔剑送给别人。”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为什么要这么紧张了。”

“嗯，我明白了，这件事还没结束，魔剑在市场上的流通不会因为本迪斯的死亡而停止，我们必须尽快回去才行。”

加伦点了点头，事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

村民们围坐在篝火旁，沉沉睡去，东方，也泛起了鱼肚白。

“嗯……”

贝隆发出一声轻哼，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莉莉娅一直守在他身边，看到他醒来，连忙轻声问道。

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莉莉娅的魔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算再熬一个晚上也没问题。

“这是……哪里？”

贝隆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他努力地想要坐起来，但身体却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是那个村庄。”

莉莉娅回答道，她伸手扶住贝隆，让他靠在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