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妙，像是有心灵感应，顾凌晏对项翛年那些没有说出口的暗语，心知肚明。

他知道她掩藏在“谢谢你”三个字之下的，更深的情感，是什么。

感激、欣喜、崇敬、对坦白的不适应和无措……

这么多正面的情绪中，却独缺，顾凌晏真正想要的某一种渴求。

所以，顾凌晏的心情，依旧是，莫名的恼火。

可他偏偏，又不知道，该从项翛年的身上，攫取什么样的养分，才能止住他这来历不明的愤懑。

他只能简单给予一声礼貌的下意识回应：

“嗯。”

但项翛年听了，感受到顾凌晏懂得自己在感谢什么，感受到他对自己言语的透彻，仿佛得到了什么莫大的嘉奖，正向的反馈，忐忑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毫无芥蒂的坦然笑容。

如雨后初霁，灿烂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乌云层，向下方，顾凌晏晦涩的土壤中，注入鲜活的能量，让贫瘠的土地上，萌发出一小颗一小颗嫩绿的幼苗，近乎贪婪的，汲取这份温暖的光亮。

项翛年在得到顾凌晏的回应之后，就满足地走回了房间。

“咔哒。”

房门关上之后，只留下顾凌晏一个人，在这漆黑不见光的楼道。

窗外，黝黑的天空边缘，已经弥漫上一抹清亮的属于白日的蓝光，天边闪耀的繁星依旧，还未曾褪去，一闪一闪的，宛如某种飘忽不定的蓄念。

顾凌晏撑在栏杆上，卸去力道一般，懒散地转头，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颚线。

他望向屋外逐渐变化的天空，良久之后，指节分明的大手，抚上额头，似是终于对什么低头，从喉间流露出一声服输的自嘲叹息。

“哈……”

要命啊……

真是狡猾。

而项翛年，回到房间后，在这个短暂几天时间内，只属于自己的安全空间，靠着墙，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

这还是第一次，在她没有明说的情况下，在不需要向人剖析内心的情况下，在不需要向人用一长串词句来解释说明的情况下，对方就明白了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就是……找到知音的感觉吗？

……

“原来只需要一个眼神的对话，这么便利，也是这么的，这么的……”

从内心深处油然升起的，让人心生欢喜的感动。

很好。

项翛年在偏离爱情的轨道上，暂时是，越走越远了。

原谅她，从出生开始就被驯化成家长眼中的乖乖女，老师眼中的好好学生，完全也没有人教导项翛年有关情爱的知识。

她能活成一个正常人的样子，已经是不容易了。

唯一一点值得庆幸的是，方才，项翛年在畜牧站里的胡思乱想，连带着对顾凌晏的迁怒和抗拒，都淡了许多，大概睡一觉就能全部消化干净。

不幸中的万幸。

“果然是错觉。”

她的知音，怎么会像那些无脑蛤蟆一样呢！

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总而言之，放下心来的项翛年，这一晚，睡得很香。

全然不知外面楼梯上，还有个人，被她搅得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