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过后,陈岁又在对着落日发呆,仿佛只有太阳上没有腐烂的血肉和腐朽的气味。
不一会儿,身边来了两个人影。
勉强收回思绪,陈岁将注意力移回大概是餐桌的肉块上。
压下逃走的意愿,他艰难的参与着与朋友们的闲聊。
好像是注意到陈岁的痛苦,名为程心的朋友突然问向他:“哪里不舒服吗?小岁?”
“啊!我,我没事。”猛然惊醒的陈岁慌乱的应道。
程心伸手探向陈岁的额头,“是发烧了吗?”
突然凑近的怪物令陈岁不自觉的躲闪,直到嘣的一声撞上椅背才回过神来。
看到因自己而恐惧瑟缩的挚友,程心非常尴尬地坐回原位。
一旁的一位浅绿色运动服少女见状,急忙圆场道:“啊,小岁。那个,不要紧吗?是不是后遗症又发作了?最近常有的事嘛。”
她是陈岁的青梅竹马阮青,和程心一样,三人从小就相熟。
“啊,对,对。头确实有点晕。”
陈岁慌忙接过话语,低头看了一眼表。
“那个,例行复查的时间快到了,抱歉,我,我先走一步。”
他起身匆匆站起冲向大门,但还尚未跑出两步,却又好像想起什么一样又转过身来,拍下一张纸币。
“今,今天真是抱歉,那改天再见。失陪了!”
丢下一句话,随即就逃走也似的逃出了门外。
望着陈岁的身影隐没在人海中,程心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家伙,怎么这么客套,明明都认识这么久了。最近也很有点奇怪,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像很怕我们一样。”
“这也难免吧。”阮青说道,“他可才遇上那样的事故,不但自己伤得那样重,连叔叔都……
更何况阿姨也早早去世,这下子家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突然碰上这样的大难,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我就是对这不爽。”
程心郁郁的回道:“我们可是从小学就认识的同学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商量商量。偏偏自己一个人闷着头啊。”
“这样吧”阮青提议道“既然他不来找我们,那我们就去找他好了。等这两天考试结束,咱们就拜访他去。在自己家里的话,小岁大概也能放松些吧。”
“也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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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朋友?
陈岁躲在厕所内,痛苦的喘息着。
并非狭小之处令人心安,狭小也就意味着墙壁的临近,也就意味着腐烂的血肉的临近。
所以,这里,能躲避的不是世界,而是朋友们。
这里不必忍受着朋友的存在与关心,但这也并不能使陈岁轻松。
因为他清楚,朋友们的关心是真实的,是毫无任何虚伪矫饰的挂心着名为“陈岁”的人。
而令他痛苦的,正是无法接受朋友真挚的关心一事。
正是无法接受这个世界,接受这个爱着名为“陈岁”的人的世界一事。这使他痛苦不堪。
多少次……,多少次……
自从视力恢复以来,多少次因朋友们的离开而欣喜若狂……
多少次恐惧着他们的关怀……
他压抑住对自我的厌恶和对卑劣行径的愤恨,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压抑住想呕吐的欲望,对肮脏视界的愤恨,因为吐在腐烂的血肉上只会令自己更加痛苦。
他支起身来,扶着墙壁。已经无力去注意那墙壁就是恶心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