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的时候换了班主任，这次是个女老师，每天脸擦得白白的，嘴唇上还涂抹着艳丽的玫粉色口红。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个女老师——她教学的时候会带自己的情绪。

我座位靠近的窗户玻璃裂开一个大缝，因为这个老师说过：“每次轮到挨着窗户的同学负责看好玻璃，谁没看住，弄破了，谁负责花钱赔新的”。所以轮到我坐在窗边的时候，不管天气多热，都关着窗户，不开。

有一天下午上课铃声刚响起，老师进入教室准备上课，有个同学抱怨：

“老师，教室太热了，程欢不开窗户！”

老师向我这边看来：

“程欢，你咋不开窗户呀？把窗户打开，教室太热了。”

我低着头，不大乐意，小声嘟囔：

“我不开，要是玻璃碎了，该让我赔了。”

老师听见了，愣了一下，脸色肃然起来，扫了刚才说话的同学一眼，盯着我说：

“你去把窗户打开，坏了就让程欢赔！”

我不敢再抗议，也没说别的，只是低着头，迅速抬起眼皮，捕捉到了老师看我的最后的一个白眼。

更讨厌她了。

仿佛听见我的哀怨，三年级下半年，换了班主任。这次是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快退休的男老师，名字叫程立业。平时都是笑呵呵的，一脸慈祥，讲课亦是妙语连珠，有趣的很。

我可太喜欢他了。

上自习课的时候，遇到不会的题，同学们会排队去问老师。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教室里生着炉子，老师拿一把椅子坐在火炉旁，一边烤火一边给别的同学讲解题目。

我等得有些无聊，就坐在了老师的腿上，老师还笑呵呵地颠了颠——是真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啊！

印象很深刻的一次，老师在台上讲课——应该是一节语文课。我听听课就走神了，回过神的时候，看见老师在讲台上，撸起两个胳膊的袖子，张嘴唱起了歌。

我记得很清楚，老师唱的是李清照的《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我十分震惊，也很新奇——从未见过哪个老师会在课堂上如此随性。

那时我11岁，爱上了这首诗词。当然那时候还不知道这是一首诗词，以为是一首歌，可是在那以后再没有听到过，当时甚至连词都没记住，也没有想过去问老师这是什么歌，直到我上了高中学到李清照的这首词，觉得有些熟悉，才发现原来词那么美。

后来上了大学，偶然听到同寝室的室友唱起了这首歌，脑海浮现小学的时候坐在教室里看程老师讲讲课突然唱起了歌的画面，心生无数感慨。

虽然程立业老师对学生态度温和，教学尽心，可是男孩子们淘气不学习的多，老师管教不了，学校又把程老师调走了——我是真的舍不得呀，虽说程老师教我们的这半年时间，大家相处愉快，可是相对的，成绩都后退了——氛围太轻松了，学习的尽头都不太足。

老师教完我们最后一天，因为老师要去我们村里随个礼，放学的时候，我们村的同学都陪着程老师一起走回家，一路上说说笑笑，聊过去，聊未来，老师谆谆教育，我们含泪送别。

也就是那一天我到家后，发现自己来了月经初潮——好似瞬间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