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里又进了一批罪奴,娘娘要不要看看单子,若是有哪个案子不对,也好早做打算。”元琹把昨日新入宫的罪奴名册拿给洛依尘,却不见她接。
看了那名册一眼,洛依尘还是没接,只是伸手拿起了茶杯,看着元琹道:“不过就是些罪奴罢了,案子什么的也是皇上该管的,她们就算有想翻案的,也没那个手段。”
“奴婢倒不是怕她们想翻案,这案子翻不翻跟娘娘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担心那些大家小姐,一个个的心比天高,未免有什么打算,到时候再添堵。”元琹斟酌着说着,并没有把爬床二字说出来。
洛依尘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立时便笑了,只是道:“皇上爱喜欢谁就喜欢谁,防得了一个,防得了一百个吗?姑姑不必多心了,我自派人盯着就是。”
“娘娘有心计算便好,过几日就是万寿节了,后宫宴饮要用的衣裳也都备好了,只等着送去浣衣局过一水就行。”元琹说着,把前日内务府送来的雪锦长裙拿出来。
“怎么什么花都没绣?是不是太素净了?”洛依尘看了看这裙子,皱着眉想皇帝会不会心里不爽,毕竟是生日,穿的这么素淡似乎有些不敬。
元琹听了她这话也笑了,却很是耐心的解释道:“这雪锦娘娘难道忘了,最是难绣东西的。再说了,这缎子也是皇上前些日子命人送来的,满宫里也就这些了,娘娘若是穿了,素净些皇上也高兴。”
原来又是段凌烨的意思,洛依尘想到这一点,也不再多说,只是叫元琹将那衣服送到浣衣局洗去。
而在浣衣局这边,在元琹把衣裳送过去的第二日,就发生了一件令洛依尘打脸的事情。她原本没有把那些罪奴放在心上,今日却要元琹去调了几个罪奴的案子。
而在浣衣局这边,同样没有安生日子,那管事的李姑姑此刻感觉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还不等李姑姑开始教训那犯了大错的宫女,就见理衣处的一个罪奴赶了过来。这罪奴名叫温轻红,是刚刚入宫的罪奴,因着家中犯了案子,举家女眷被抄没入宫,但她的那些姨娘姐妹都没脸面活下来,或者说是不想入宫受罪,如今只有她一人在浣衣局做事。
“姑姑,奴婢听说樱子犯了错,一时心急便跑来了,请姑姑见谅。”温轻红先出声向李姑姑道着歉,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是要冷静。
李姑姑自然也知道温轻红与樱子有些交情,见温轻红还算是进退有据,便放缓和了些语气道:“你自己看吧,这是皇贵妃的新长裙,可是用极为少有的雪锦做的,却被樱子弄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她将手中的衣裳递给温轻红,并特意将那弄坏的地方指给温轻红看。温轻红连忙小心的接过,细细的往李姑姑指的地方看去,那白洁胜雪的裙身上竟有一道差不多一指长的地方裂了开来。
雪锦不同于其他的布料,料子虽飘逸轻柔,但却并不容易被扯坏,又极其稀少,因此珍贵无比。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容易破损,除非特意为之,否则的话正常的清洗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使其裂开。
“姑姑,以奴婢对樱子的了解,她不可能这般不小心。”温轻红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衣裳道:“再说,这雪锦不同于其他的布料,虽柔软无比,但却十分结实,除非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开,否则单单洗个衣裳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裂逢。”
“你的意思是有人为了陷害她而故意将皇贵妃的衣裳给弄坏?”李姑姑的脸拉了下来:“温轻红,我想就凭樱子还不值得人花这么大的风险与成本来陷害吧?”
李姑姑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小宫女平日里也没得罪过什么人,没什么理由会让人这般往死里整吧,要说是温轻红还有些可能,可这樱子还真不值得动这么大的心思。
“姑姑,不论这衣裳到底是不是樱子弄坏的,但她做为负责洗的人的确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温轻红看向李姑姑,神色之中看不出太大的异常:“只是,奴婢以为,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追究责任,而是应该想办法如何补救。毕竟就算您现在惩处了她,再将她送到皇贵妃宫中,姑姑也免不了沾上一个管教不严之责。”
她说得很是平静,虽然这些话听上去好象有些不太好听,但却是大实话,特别是最后两句,更是说到了李姑姑的心里。就算洛依尘那边不怪罪于她,也总会有人借机拿这些说事的。
这一年到头,她本就比别处的管事要矮上一头,再落个这样的事,让其他人知道了,只怕更是借机踩她。可现在这事已经成这样了,还能如何补救?
“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办法能补救?”她的脸色很不好看,原本想着年底的时候花些银子打通一下,说不定能有机会换出这个倒霉又没有前途的地方,如今这事一闹,只怕又得打水漂了。
“奴婢斗胆,请姑姑给奴婢三天时间,奴婢保证能够平安无事,绝不会让此事给浣衣局添上任何的麻烦。如果不能做到,一切后果均由奴婢负责。”温轻红静静的说着,脸上的神色镇定无比,倒真象是有什么好办法一样。
“就凭你?”李姑姑很是不信的朝温轻红道:“温轻红,此事可不是儿戏,弄不好的话,说不定连小命都会搭上的,你想清楚了,真要替那丫头将事揽到自己身上?”
“姑姑请放心,奴婢心中清楚此事的利害,自然不会信口开河。”温轻红仍就平静的答着,转而又看了一眼想要出声阻止的樱子,示意她不要开口。
这事,李姑姑本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不论现在怎么处罚樱子也无法将事情一笔消掉,而如果温轻红真有办法化解的话,她不必受到任何的牵连,那自然是最好不过。而就算温轻红没有办到,对她来说,结果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好,我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此事若能补救,自然也不想多为难于谁。既然你主动揽了这事,我便给你这个机会。”李姑姑顿了顿道:“不过,这丑话可说在前头,若三天后你摆不平此事,我便会将你与樱子一并送出去。”
“多谢姑姑!”温轻红微微朝李姑姑福了福,算是答谢她暂时的高抬贵手。李姑姑听温轻红这么一说,倒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丢下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后便带着人转身离开了。
樱子在李姑姑走后,便拉着温轻红一个劲的问她到底想怎么办,温轻红见状,想了想后这才说道:“我想在这个破损的地方绣上一些东西,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弥补上这道裂缝。”
“这不可能!”温轻红的话还没说完,樱子便大声的惊呼了起来:“轻红你疯了,你这样做皇贵妃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根本就不能掩盖长裙被弄坏过的事情。”
温轻红看着她,不慌不忙的说道:“我本来就没打算掩盖这个真相。除非能重新做一件一模一样的,否则怎么也无法掩盖住这个真相,所以,倒不如直接承认,只要绣上去的东西补救得巧妙,就能躲过这一劫。”
樱子一听,很快便意识到了温轻红的想法完全正确,可问题是,往这衣裳上绣东西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算温轻红的绣艺再好,真能完好无缺的盖住这裂口,但也很难保证娘娘会喜欢。万一娘娘不满意追究下来,温轻红这般自作主张说不定真连性命都得搭上。
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雪锦不同于一般的料子,其质地不但极其难以刺绣,而且是纯白色的,就算真有绣艺绝顶的人能在上面绣出绝妙的花样来,可因为色泽对比太过强烈,效果终究不能如意。
樱子并不想打击温轻红,可事实就是如此,想在雪锦上绣东西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有些担心的说道:“轻红,刚才我听你跟李姑姑谈到了雪锦的事,想来你也十分清楚它的特点,难道你不知道从来都没有人敢在雪锦上绣任何东西吗?”
“你所顾忌的东西我自是清楚,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只能搏上一搏。”温轻红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其实这世上并不是真的没有人敢在雪锦上绣东西,她便绣过,只不过没人知晓罢了。
温家也是江南祖籍,只是多年在北地为官,故而没有人知道温家的三姨娘,温轻红的亲娘也是江南一等一的绣娘。
如今的温轻红是在拿命赌,她不想在浣衣局待下去了,若是在这里太久,冬日手还要泡在冷水里,不出几年,她的小命也就差不多了。
其实这事她还真不是一时冲动,或者说,整件事情都是出自她手,在她从樱子那里看到雪锦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个赌局。
洛依尘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温轻红已经弄到了一种叫做五彩金线的东西,当然,这跟洛依尘的关系并不大,她所关心的,无非就是温家到底是因什么案子被抄没的。
翻看过卷宗之后,洛依尘惊异的发现,温家的案子十有八九是冤案。最重要的一点是皇帝的态度,他似乎有意要重新查这个案子。
一桩贪污案,涉事之人竟然全都在刚刚入狱便自裁了,所谓贪污,撑死了也就是发配罢了,除非是傻子,否则怎么会自裁。
“玉艾,你去查一下皇上到底想不想给温家翻案。这个案子不是皇上判的,只不过是刑部审结,若是皇上要翻案,也无不可。”洛依尘把卷宗递给玉艾,一个温轻红不会翻出什么浪,但若是牵涉到朝廷的六部那可就不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