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之神色一凛,从沈立筠手中接过那本小薄子。
他的声音陡然变冷,举起那本小薄子,对沈光仁说道:“光仁,可认得这是什么?”
沈光仁的眼神刚与小薄子一接触,瞬间脸色大变。
他见过这本小薄子,也知道这里面写了什么。
一旁的沈光礼惊诧道:“这……这不是我们沈家与朝廷官儿的往来账目吗?立安,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沈立筠大声道:“我是看到大哥在太公房中,才进来的,大哥被我发现偷太公的东西,慌乱之下,又打碎了爷爷最喜欢的瓷器。”
沈立安脸色发白,在原地不知所措。
有人证,有物证,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当然一眼便能看出来到底是谁在说谎。
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冷了几分。
沈光仁一掌摔到沈立安的面上,怒急骂道:“孽子!平日里为父对你的教诲你可记得几分?竟敢跑来太公的房间偷东西,不孝的东西,还不快向太公认罚!”
面上传来火辣辣地刺痛感,沈立安却不敢去捂,跪在沈德之身前,叩头道:“孙儿知错,甘愿领罚,请太公责罚!”
王氏赶忙去拉住沈德之的手,带着哭腔说道:“老爷,立安可还是个孩子啊!哪有不犯错的孩子,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沈光仁与沈光礼知道沈德之的脾气,他们的母亲是沈德之的发妻,陪着沈德之在兵荒马乱中不离不弃,沈德之才能组建起这么大的家业。
王氏可以求情,他们却不敢,只会引来沈德之更大的怒火。
沈立筠看着沈立安在一旁叩头哭泣,心中冷笑连连。
这叫什么?
老子的屁股摸不得!
却在这时,沈德之却用手搀起了跪在地上大哭的沈立安。
“说说,为何要偷这个薄子?”
沈立安不由得一愣,眼角拼命挤出来的几滴眼泪也迅速风干在空气中。
他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快说!”
沈德之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立安浑身一震,这才说道:“孙儿……孙儿……孙儿前几日不小心听到了太公对父亲和二叔讲话,父亲说辽国联合了汉国,将要大举进犯,北上的官道全部戒严,我们沈家的车队不好走,太公说,若是沈家掌握了漕运就好了……”
“孙儿回去之后,太公的话时时出现在孙儿的心头,孙儿也想为太公与父亲分忧啊!孙儿听说太公这里有一个与朝廷各官员的账目往来,便想着先取来……”
“以此账目为挟,与我沈家有瓜葛的官便会把漕运交给我们了?”沈德之截断道。
“糊涂!”,沈德之一巴掌握住沈立安的肩膀,说道:“我沈家的生意是做得大没错,但也没大到能威胁朝廷!今日沈家还能鼎立于宋州,安可知明日不会顷刻间倒下?”
沈立安嗫嚅道:“孙儿……孙儿知错。”
“立安,你可知太公当年是如何起家的吗?”
沈德之缓缓说道:“大唐灭亡后,朱温,李嗣源,石敬瑭,刘知远,再到本朝太祖郭威,狼烟四起,兵荒马乱,在这个世道,谁最狠,谁就能活下来!太公就是靠着这股狠劲,打败了所有对手,才能在这宋州立足!”
“立安,你与太公差就差在,你不够狠。说谎,污蔑,要么不要做,做了,便绝对不能承认!”
沈立安忙躬身道:“太公所训,孙儿谨记!”
沈德之一声低喝,抬眼看着自己的子孙,骂道:“别人家的儿子,在战场上搏杀,在马道上拼命,在朝堂上直面天子,而我沈德之的儿子,却在家里计较这些家长里短!都滚,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说罢,转身便朝房外走去。
王氏抚摸着沈立安的头,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沈立筠,埋怨道:“老爷,好歹对立筠也说点什么吧?你的孙儿可是受了不少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