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赴月不敢停,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喊她的名字,“禾善,不要睡,睁开眼睛看看我……”
但回应她的只有绵长的呼吸和渐停的脉搏,她清晰地感觉到,贾禾善身上的体温都在慢慢消失。
如果她撑不到这两种毒素互相作用,彼此争斗的时候,她就成不了渔翁,而成为在这场风暴中溺水的那一个。
甄佑才蹙着眉,端过案上的药灌进她嘴里,吼道:“你给我醒醒,你跟我说你想活,难道才到这一步就要放弃了吗!”
每个人都是声嘶力竭,试图唤醒一个在悬崖边将要坠落的人。
屋外风声愈急,但随着窗户飘进来的却是一道清晰的男声,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每天哭上三百回,一夜困到大天亮……”
屋中三人都默契地安静下来,贾将军的声音便愈发清晰。
“大拇哥,二拇弟,中间佬,四小姐,小宝宝,手掌心,穆桂英……”
蔺赴月心头打颤,一些关于儿时的记忆纷至沓来。
贾禾善的外祖家自古便在扬州地界生活,禾善的娘是江南水乡孕育出来的温柔女人,她善音律,爱唱歌,小时候贾禾善就炫耀过不止一回。
“我娘会唱好多好听的儿歌哄我睡觉……”
“娘亲的声音温柔,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蔺赴月泣不成声,在贾禾善耳边道:“禾善,你娘给你唱过的那些歌,贾将军都记得……你快醒过来,别留他一个人在世界上,他这么可怜……”
可惜她的脉搏仍旧微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清且淡。
“禾善!”
甄佑才掐住她的人中,咬着牙威胁,“贾禾善,你敢死!”
毒虫在贾禾善的身上游走,却没能唤醒她一丝一毫的痛觉。
屋外是夜风裹挟着浑厚的男声,屋内是几人压抑的呼吸和心跳。
谁都不敢大声喘气,只等着一个奇迹的发生。
半晌,禾善搭在浴桶边的手突然动了一下,她眼皮动了动,猝不及防地呕出一口鲜血。
所有人的心跳都有片刻停滞。
蔺赴月看着正在剧烈咳嗽的蔺赴月,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激动得泪流满面。
太好了,她活过来了。
贾禾善掀开疲惫的眼帘,眼中的黑气已有淡去之象,她看了甄佑才一眼,没说话,又看向一旁痛哭流涕的蔺赴月,虚弱道:“哭得这么难看,我不还没死呢……”
蔺赴月喉咙梗得发痛,“贾禾善,你要是真死了,那可就一辈子比不过我了。”
“那可不行,”贾禾善哼笑一声,“我永远比你漂亮,永远胜你一筹……”
她抬了抬头,呼吸艰难,支摘窗半撑,能从半开的窗隙中看见半轮月亮,而贾将军的歌声源源不断飘进来,瞬间塞满了整间屋子。
贾禾善皱了皱眉,又刻意地挖了挖耳朵,明明都虚弱地动弹不得了,还要嘴贱地嗤笑一声,不忘挖苦她的老爹。
“我就算是死,也得先醒过来把我爹的嘴捂上才行,否则做鬼都要听这么难听的歌声,死都死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