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港回来以后林其乐的心情总是漂浮着的,像一根被风托起的羽毛,她离开了蒋峤西,所以她就这么着落在风里,等待着,期许着,下一次再到他的身边去。
离开家,前往车站的时候,林其乐也开始适应和爸爸妈妈的分别。她站在队伍末端,对爸爸说,她会好好实习:“努力找一家工资高一点的幼儿园!”
妈妈嘱咐她:“找个周天去大姑家看看你过年连个电话都没想起给大姑打大姑还问你呢去帮忙干点活儿问姑父身体好,问问你表哥什么时候结婚。”
爸爸妈妈把她一直送进了大厅里他们站在玻璃幕墙外还看着她。林樱桃在墙里,冲他们招手:“你们快回去吧!”爸爸冲她笑了笑,大概知道总要有人先走,爸爸拉过了妈妈,转身往停车场的方向去了。
林其乐开始发现爸爸没有她以前印象里那样的高大了连妈妈也是。
眼泪忽然落下来了。林其乐望着他们分辨不出这种难受是什么。她弯下腰,提起了箱子往安检口走。
林其乐感觉自己必须是一个大人了。她要去上学,然后找到一份好一点的工作,她还想去学个驾照,这样家里除了爸爸以外,就有第二个人会开汽车,免得再出现寒假时,爸爸和余叔叔都喝多了,只能让余樵和他同学来酒店,把两家的车开回去这种事。
她坐在高铁上,靠着窗边听歌,听杜尚推荐给她的方大同和林宥嘉的歌林其乐发现,杜尚总是知道她喜欢听什么,他们俩小时候就经常痴迷于同一盘磁带。她在群里说,这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蔡方元却说,现在音乐网站早就能够根据你喜欢的老歌,来推荐你一定会喜欢的新歌了。智能程序发展得快,也许慢慢的,到未来,人就不需要朋友了。
林其乐掀开女性杂志,看上面的情感两性问答栏目。她过去总爱看这个,如今,她发现她也可以跟着答一答了,她已经不用睁着一双眼睛,像隔着一层雾气,去傻傻猜测“情”与“爱”的神秘真相。
于是她掀过了这一页,像秦野云一样研究起了美妆。林其乐盯着杂志上的佐佐木希,她想象着也变成模特那么美丽,好去让蒋峤西眼前一亮,除了盯着她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回到学校,林其乐又开始了按部就班的学习上课。开学没多久就到三月了,林其乐深夜里还在走廊上打电话。蒋峤西戴着耳机接听,他刚实习回来,正在狭小的租屋加班加点改蔡方元公司的商业计划书。
“蒋峤西,生日快乐,”林其乐忽然说,她蹲在走廊里一分一秒看着手表,宿舍楼很多人都睡了,她不敢太大声,“二十一岁了!”
蒋峤西冷不丁从写满了修改意见的打印纸上抬起眼来,看到了电脑上时间。
2011年3月5日,0点0分4秒,
香港和北京确实是没有时差的。蒋峤西满足地想着,拿起咖啡来,他转过头,看到窗台上凋谢了的水仙花。瓷杯子明明是成对的,却只有一只被蒋峤西端起来了,另一只被安放在柜子里。蒋峤西说:“樱桃,你说家里买盆什么花好。”
大三下学期,蒋峤西忙着实习赚钱,林其乐忙着上课考证。她们有太多证件要考了,什么育婴师、保育员、配餐师、心理咨询师林其乐打算去考个舞蹈教师资格证,为了考编,再去考一下中国舞八级。
闲暇时间,譬如吃饭的时候,林其乐也会想起蒋峤西在香港提起的,让她去学托福,考ai证书的事。
“学费要一万多美金呢。”她查阅了资料,还问了在美国读博士的孟莉君学姐,她在电话里对蒋峤西抱怨,都不知道工作多久才能回本。
蒋峤西说:“我给你出啊。”
林其乐数落他:“你不要总像很有钱一样!”
蒋峤西在那边笑了。
周末时候,几位以前寝室的室友学姐来师大找林其乐吃饭。二号床学姐去了一家出版社,正在做童书编辑,三号床学姐去了一家文化公司,做儿童创意玩具。一屋子人,只有一号床学姐真的去了一家贵族幼儿园,已经开始带班了。
也正是因为她去当了幼儿教师,才忙得连一顿饭都来不了。
“乐乐,你长得这么漂亮,我要是你,我就去应聘电视台当儿童节目主持人,以前那个什么,大风车!”三号床学姐说。
“小神龙俱乐部!”
林其乐说:“那不得学传媒的才能去吗?”
“没那么严格,”五号床学姐讲,“出了大学以后,那才叫各凭本事。”
学姐们边吃饭,边和海对面的孟莉君聊天。孟莉君不知道突然发来一条什么消息。
“乐儿!”
“啊?”
“你真找着你那个美国男神了?”
林其乐眨了眨眼,她对几位学姐郑重点头。
二号床学姐一拍桌子,说起她最近白天做童书编辑,晚上就在网上研究,打算申请个签约作者:“十有,你以后就是归国总裁的全职太太了!”
“拉倒吧!”林其乐想都不想就否认,“他特爱乱花钱,说不定以后还得我养着他呢。”
“那完了,”二号床学姐说,又一想,“没事,我们不是还有北航帅哥吗!”
林其乐忙伸手制止她:“别别别别别别再提了!”
林其乐四月初过生日,她如今在北京朋友少了,新室友不太熟,也很少交流。学姐们说,9号那天正好是个周六,她们再过来陪她过个生日。
林其乐把她们送到公交车站,本想一直送到积水潭那边地铁口,学姐们要她回去,不用送这么远。林其乐站在路边,看着345路车开走了。
九号那天,林其乐从早到晚一直泡在舞蹈教室里。北京四月,气温上来了,有点像是寒假时在香港的温度。林其乐坐在地上喝水,检查舞鞋,她重新盘了一下头发,然后继续练习。
有那么几分钟,林其乐望向了教室窗外,她看到有外校的男生等在那里,等自己正在练舞的女朋友。周六,学生们都去约会,林其乐脖子上淌下汗来,她又开始羡慕了。
她和学姐们约在下午五点,她们在宿舍门口等她,林其乐回去好换个衣服,然后一起去吃日料。
林其乐还没离开舞蹈教室,忽然一通电话打进来,是三号床学姐。
“乐乐,这边儿有个清华数学系的男的站在你宿舍楼下!说他要给你表白!”学姐激情洋溢道,“我们都说了你有美国男神和北航帅哥了,他还是不肯走”
傍晚,师大校园里多是出门吃饭的学生。
二号床学姐双手盘在胸前,她眼神坚毅,却又透着股心虚,盯眼前这个一米八多,手里拿了一小束玫瑰花的陌生帅哥。
“你说你是是清华数学系的?”她问,不自觉脸红起来。
这位陌生帅哥得知眼前几位学姐正是林其乐以前的室友,他轻轻点头了:“嗯。”
“我靠这人声音还挺好听的,”三号床悄悄凑在五号床耳边,“乐乐从哪认识的这种男的!我不相信,学数学的有这种男的吗?”
“你你你你拿什么证明啊?”二号床学姐问,“你现场解个微积分给我们看看啊!”
那陌生帅哥皱了皱眉,笑了:“什么?”
三号床学姐说:“你让他解个难点的啊!”
“我都想不起来了!”二号床学姐回过头,压低声音道。
谁他妈毕业了还记得怎么解微积分啊。
林其乐在路上跑,粗喘着气,她穿着件薄薄的运动外套,里面是练舞穿的紧身背心。她站在路口,远远就看到一个背影站在她们宿舍门口,正被几位学姐围着。
“蒋峤西!!”她站在原地激动喊道。
蒋峤西忽然转过身来,他穿了件衬衫,领口解开了,外面套了件深蓝色的针织衫,他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把飞过来的林樱桃抱住了。
路过的全是人,被惊动得往这边儿看。
几位学姐更是看傻了,她们瞧着这个一贯特容易害羞的小学妹林其乐就像只树袋熊,大庭广众之下挂在了人家清华大帅哥身上,还抱着人家脖子哭:“你怎么来啦!!”
饭桌上,几位学姐异口同声地问林其乐。
“他就是你美国男神啊??”
蒋峤西一罐啤酒喝了一半,他很想要正经一点,却忍不住笑,他时不时低下头看林樱桃。林樱桃已经无地自容了,坐他旁边,脸红如西红柿,埋头夹北极贝吃。
“你知道吗,男神同学,你人虽然不在江湖,”二号床学姐在对面说,她摊开手,示意了一下林其乐,“江湖上一直都有你小学、初中、高中各时代的传说!”
林樱桃哭道:“姐你别说了”
孟莉君突然发qq给林樱桃:“我靠美国男神真的很帅啊!!”
林樱桃刚穿好鞋子,从日料店里出来。
不知道是哪位学姐给孟莉君发去了他们的照片。
孟莉君说:“我本来还怀疑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三年等的!!值得!!!”
学姐们乘地铁走了。林樱桃靠在蒋峤西怀里,朝她们摆手。
“她们都觉得你长得好帅哦。”林樱桃转过身,小声嘟囔,不太有自信似的。
蒋峤西也低着头说:“要不然怎么当你男神。”
林樱桃笑了,她推他。
蒋峤西在北京街边一把把她拉过来,用力抱了一会儿。
多久没这么拥抱了,多久没靠在他身上,亲耳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声。林樱桃的额头贴在他衬衫领口,她睁着眼,过了一会儿又把眼闭上了。
她把手够上去,搂抱蒋峤西的脖子。
“你怎么来了啊。”
“我去上海出差,”蒋峤西说,“今天来一趟北京,明早再回去。”
“怎么去上海出差?”林樱桃抬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