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百里诺夕。”一句不咸不淡的话音幽幽,空灵得让人觉得恍若从虚空而出。
百里诺夕依旧没有抬头,敏锐的目光穿行于字里行间,心思同样全部放在了书上。这么一句轻飘飘的提醒,不过是想告诉他以及班上的好事宝宝们,她同他们百里家并无干系。
最后一分钟,几乎是掐着时间合上那本被她翻阅了无数遍的书本。这才支着脑袋看向刚刚来到桌旁的百里璟谦,将他眼神中飘出来的那一抹短暂而真实的兴味瞅得分明。
这么说来,随口一说的模考并不是即兴节目咯!恐怕还不小心推迟了一日吧。行,那就如他所愿,随意答一下啦。不过
双眸很快弯成新月,勾出点点黠光。但见两片红唇轻启,翕动无声,“来玩个游戏咯”
他们百里家既然想探探她的底细,那就该拿出点儿诚意不是,不然怎么说得过去呢?那么,就背个黑锅玩玩呗!至于先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刺头,就当这场游戏的筹码吧。
令她意外的是,他居然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了,连讨价还价的意思都没有。这反而让她觉得失了几分趣味。
呵,百里家的人这么好说话?
距离第一中学不远的一个幽静之处,突然走来一个男人。上衣浅蓝,黑色牛仔裤裹腿,灰蓝色的运动鞋踩在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上。
那日,来这里干嘛?他的心里正装着狐疑,好奇地四下观望。
还别说,这儿的小江南景致,真是处处透着静谧呢。
细碎的青石和着圆润的鹅卵石,铺就出一条达数百米,成人全臂一般宽度的小路。两旁青藤缠绕于低矮的灌木上,粗细不一的榕树林立。清风徐来,红褐色的榕须垂垂而动,散出微微木息。
带着浓浓困惑,男人缓缓向上而行,至深处就突兀地遇见了一个转角。没有迟疑地绕过,才发现这条石子小路已经到了尽头。
前方坐落着一栋古色古香的建筑,位处正北方向。屋身通体中褐色,乍看之下已经进入了死胡同。那里并无入口大门,显然是屋背了。
房屋的左右两侧,风景各异,对比鲜明。
左手突兀地立着一面青灰色石墙,刻写了奇怪符号的墙上满布着错综复杂的榕须。其色泽深浅不一,只给人一种强烈的局促感,迫人侧目不视。
转身向东,视线轻易就透过了稀稀拉拉的低矮芦苇荡,顿时豁朗开朗。
那一汪不小的浅塘里,种植着成片成片地水生植物,种类繁多。触手可及的萍逢草与香蒲,点出了橙黄明媚。远处隐约可见的黄花鸢尾与睡莲,姿态各异地层叠出了绿色的空间绚丽。满目清新,直教人神清气宁。
浅塘上方跨出一条游廊,透过青蓝色墙体的漏窗,奇花框出了浅塘上的一隅山池风景。又是一段石笋掩映的古树下,幽静怡然。
蜿转数曲,西转便至一绿荫小轩。蓦然回头,开朗的山池景色这才一览无遗地摄入眼底。
驻足于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庭院前,足尖的新绿草地上零散开着红艳欲滴的鸢萝。东南面搭设的篱笆上爬满了葵叶茑萝,五角星状的白色小花与西北庭壁上的蔷薇遥相呼应。
呵,年纪不大,眼光却犀利得很呐。还真会选地方!男人弯着眉眼,展出赞许的浅笑。显然,对这么一处清幽环境很是满意。
才举步入庭院,就听到南边那扇虚掩的暗红色铁门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名字。桃花眼上着了颜色的柳叶眉不禁皱起,这个男人?
“我从来没有发布什么宣传册,你肯定是搞错了。”说话的是一位看不出年纪的老妪。
乌黑的过耳短发中夹杂着少许白发,目光炯炯,倒是精神饱满。没有岁月痕迹的肌肤被她保养得光滑细嫩。若非她自报年岁,根本无人能看出她已过六旬。
她是这里的房东,反驳的对象是一位头戴鸭舌帽,手中拿着一副墨镜的男人。
标配的闷骚干花被他掩于咖色的手帕之下,如此装束自然就是何奇然咯。
老妪口中的宣传册,是乌鲁鲁的一种经营策略。作为羲城的知名茶社,那里每天都会收到各种宣传册,由宣传主体自主分发到各个茶室。这是互利共赢的合作。
“您看。”何奇然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否认一般,面带微笑地双手递过去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宣传册。
不得不说,这个图册的做工那是相当的粗糙。画面模糊而色彩厚重,简直糟糕得一塌糊涂。可就是这么一份不怎样的宣传册,那日居然被百里诺夕拿在手中看了很久。当然,关于这一点,他也是今早排查到这里才知晓的。
昨日乍然听闻她失踪的消息,他还是很吃惊的。心想着头天上午还在大街上撞见一回,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所以,他就命人拿出那日用餐时候房间里分发的所有宣传册。逐一排查到这会儿,就到了这最后一个地方。虽然已经得到她安然到家的消息,他却依旧很好奇那丫头到底在玩什么。
老妪粗粗翻看了一下,随手就丢还给他,当即就下逐客令了,“不管这个宣传册是真的还是假的,都和我没关系。”
这种商业化运营,定然就是她家孙子干的好事了。以她的脾性若是早早知道了,怎么可能会默许?毕竟,“道法自然”的观念那么根深蒂固,是这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了。
“您误会了,我不是来追究责任的。”看着那张折叠纸页擦着他的手背从桌子边缘滑落到地上,何奇然急忙开口解释,“我是她哥”
“何总,你妹为何姓百里?”老妪随口问了一句就直接起身走了出来,几步又在一个桃木摇椅上躺下了。
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正疑惑着,就瞥见地上的宣传册,暗道这就是“马失前蹄”啊。心里千回百转,当即闪过念头。
“是堂哦不,是表妹。”面对这么突兀的问话,他也自觉这谎话编得唐突,连腹稿都没有打,还真圆得有些困难,“小丫头闹情绪离家出走呢。”
古老款式的布鞋在青砖地板上踮了两下,摇椅就晃动起来。老妪闭着眼,也懒得戳穿他。
她都已经年过半百的人了,见过的人事,走过的桥路,可不是他能想象得到的。小儿科的伎俩,连普通老人都唬不了,还想来敷衍她!
“您”
“行了,何总要是找妹妹呢,就再去别处寻寻,兴许能有些线索。至于那宣传册,何总要是体恤我一个老太婆腿脚不便,心力不济什么的呢。就还劳烦费下心,帮忙给撤了吧。”
这么一段话说下来,老妪配合着捂着胸口喘了好一会儿。气息才平顺,就无力地躺在摇椅中作休眠之态
表哥?庭院里的那个男人对他的拙劣谎言同样嗤之以冷笑,没有再作逗留悄然离开了。
都说春风似剪刀,能够裁出新嫩的细叶。偏偏这第一中学的那么一大片细草尖尖,都是被那辛勤的园丁给裁剪出来的。水洒快速而过,叶尖就挂上了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放学铃声才响起,突然就跑来两个少女肆无顾忌地直接躺下了。只觉后背清凉一片,却也不愿动弹半分。
同样是躺着,那位蓝装短发少女体态优美地躺出了二元次的可爱动漫感,其身侧的绿衣发少女则形象地诠释了“大”的象形。画面那么违和,却并未引起半分关注。
然而,这样的画面不过持续了数秒,就被一声嚎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