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饮冰确实和沈翊说过,让他别称呼自己“文小姐”,可从“文小姐”到直呼“饮冰”,中间的跨度也太大了点。
理所当然的,有那么两三秒光景,文司直挺挺地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纷繁复杂的万千思绪不知神游到几重天外。
直到从客厅挪到饭厅,文小姐漫的反射神经依然没跑完全程,三魂七魄没一个在家。她机械地夹了一筷子菜,送到沈翊碗里。
完成了这桩例行公事,她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夹给沈翊的是一块红烧肉,用冰糖炒得糖色,浓油赤酱,鲜香诱人。
然而文饮冰就像看到什么要命的毒药,猛地一扭头,皱眉看向阿清,那意思大约是“不是不让你把荤菜端上桌,怎么又做了红烧肉”?
阿清一脸无辜,用嘴巴冲着沈翊努了努,意思也很明显:是沈先生让做的,可不是我自作主张。
文饮冰愣了愣,稍一思忖就回过味来,恨不能有个地洞钻进去。
她悄悄扭过脸,没敢直接看沈翊,只偷偷瞄着人家碗里那块红烧肉,想夹回来又不好伸筷子,差点纠结成一根一扭十八弯的麻绳。
沈翊察觉到她的打量,犹豫片刻,还是夹起肉块,轻轻咬了一口。看得出来,这男人很努力地想让自己吞咽下去,可咀嚼没两下,他的脸色还是显而易见地变白了,整个人幅度轻微地痉挛起来。
文饮冰放下筷子,眉头拧成了死疙瘩。
紧接着,沈翊用手捂住嘴,猛地起身冲进厨房,很快,里面再次传出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文饮冰和陈曼泽互相看了眼,两位女士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从沈翊出院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来,沈先生调养得不错,只是重伤连着大病,损耗的精气神没那么容易补回来,康医生几次复诊,都建议他多吃些荤腥补养元气。
可沈翊就是吃不下去,非但吃不下去,他只要一沾荤油就恶心的不行,非得把肠胃里的东西都吐光才好受些。
就算文司不是学医的出身,到了这份上,也隐隐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了。
不过,当着沈先生的面,文饮冰还是一字没提,只倒了杯热水送进厨房,就看见沈翊扶着水槽呕得透不过气,脸色白得吓人,仿佛那好不容易调养回来的一点血色都随着井喷泉涌而出的冷汗流走了。
文饮冰轻轻拍抚着他后背,等这人缓过来少许后,将温热的水杯递过去:“吃不下就别勉强了,回头还是请康医生再来瞧瞧吧。”
沈翊接过水杯,先漱了漱口,又一口灌下去半杯,用力喘息了两口气,这才嘶哑着说:“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男人差点连胆汁都呕出来,扶着水槽边缘的手不住打颤,险些站不住。文饮冰瞥了眼他过电似的手,没揪着这个话题不放,顺势扶住他:“我先送你回房间休息吧,待会儿让阿清熬点粥送上来。”
沈翊没推辞,艰难地道了谢。
文司虽说当时放了这男人一马,却没打算让他这么容易蒙混过关,这头将人安顿好,那边就找来康角寒询问详细情况。
康医生皱着眉听完她的描述,托腮沉吟了好一会儿,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按说他调养了这么久,肠胃恢复得差不多,就算胃口不佳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