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夏至,家家门口挂起了艾草,孩子们的耳朵眉心肚脐眼都涂抹上了雄黄酒,一大早左妈就去菜市口买菜去了,碧莲因为肚子大了被照顾到澡堂子值班,每天只上六个小时白班,就是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坐在澡堂门口收票,单位给每个职工一个月四张票,有些人家里人口多,就喜欢浑水摸鱼,特别是家里小孩多的,一次洗澡带好几个。
碧莲属于老好人,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天气热了来洗澡的人会越来越少。
碧莲刚刚接班,就看见玉桂红着眼圈急急匆匆的走来,对碧莲说:“嫂子,你今天下班回去给妈说,让她来我们家一趟。家里有点事。”
碧莲很想问问是什么事,但看见玉桂说完就急急匆匆的离去,也就没好意思开口。
下午下班回家,碧莲告诉婆婆玉桂家里有事,要去一趟。左妈一听,就急了,赶紧往玉桂家里去。
婆婆这一去,一夜没回,第二天一大早婆婆回来,双眼通红,说是玉桂的养母生了重病,昨天夜里走了,玉桂的老公前一段时间被派去苏联学习,根本回不来。这两天她要去帮帮忙,要碧莲去邮局发电报,叫玉玺回来。
碧莲发了加急电报,夜里十点玉玺赶回了,喝了一碗稀饭,带上礼金去了玉桂家。
碧莲因为有身孕,是不能去奔丧的,英兰早已睡得香甜,小嘴巴一会磨牙一会儿说梦话,碧莲重新躺下,心里惶惶的。
第二天左妈没回来玉玺也没有回来,第三天下午左妈和玉玺回来了。
英兰放学回家看见玉玺胳膊上的黑纱,知道有人死了。问玉玺:“大大,谁死了呀,你为什么要带这个?”
“玉桂姑姑的妈妈去世了。”玉玺认真的回答。
“哦。”英兰若有所思,突然指着左妈说:“玉桂姑姑有两个妈妈,死了一个还有你这个妈妈呀。”
左妈看着英兰,眼泪潸然而下。英兰看见婆婆哭了,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她就走到婆婆跟前,用小手给婆婆拭泪,小嘴巴还不停地哄着:“婆婆,不哭,不哭。”碧莲也在边上劝妈妈。
刘妈过世了,碧莲发现左妈的精神状态大不如从前,喜欢一个人呆呆的坐着,有时候还喜欢一个人喃喃自语,玉桂从成都回来到刘妈过世,一次也没有回过左妈家,左妈很想见见这个女婿,可是半年了依然不能如愿,现在知道女婿到苏联学习,又是半年,知道今年年前是不能见到了。到玉华家给玉华说说自己想念玉桂的苦楚,想看看女婿的心情,玉华也很想看看妹夫,母女俩诉说着,心情似乎能好一点。
转眼到了九月,厂里的篮球场上每天都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有两对舞龙队在练习,边上还有几十个穿红着绿的女子在练习扭秧歌,这是为了响应县政府的号召,为了第一个国庆节做准备。
玉桂看秧歌队的排练,在边上看着,不时还上去指点指点。这都练了两个星期了,每天两个小时,还是有些动作不熟练。
碧莲下班了,路过篮球场,玉桂老远就看见碧莲挺着肚子,慢悠悠的走着,雪白的皮肤,黝黑的两条大辫子,嫂子是21年生的,该有三十了吧,玉桂看着依然很年轻的碧莲,突然想起第一回在集市上和碧莲的第一次相见,那时的碧莲似乎很忧伤,现在看起来脸上多了很多自信。
“书记,书记,这里我们老是做不好,你再教教。”秧歌队里的几个队员练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玉桂回过神来,从旁边拉过一条红绸带,往腰上一系,嘴里喊着拍子,一边娴熟的舞动起来。
白衬衫,蓝色工装裤,齐耳学生头,高挑瘦削的身材,漂亮的五官,纤细的腰上舞动着的红绸带,“我们书记真好看。”秧歌队里得姑娘们看的呆了。舞龙队的男子们也停下来看书记表演
周末,玉玺回来了,晚上两口子躺在床上说话,月光透过屋顶的亮瓦柔柔的洒在被子上,屋子里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玉玺说今年国庆要放大假三天,可以回家享享福咯,碧莲有些怜惜的看着玉玺说:“玉玺,怎么办啊,你离我们那么远,我都照顾不了你。”
“哎呀,我一个男子汉,还怕吃苦受累吗,关键是每天没有老婆睡在身边,有些难熬。”玉玺有些坏坏的斜睨了碧莲一眼,温热的大手在碧莲隆起的大肚皮上轻轻地抚摸着。
“我发现你到桂花乡去了以后学坏了,是不是老婆孩子不在自由了,是不是那里有很多狐狸精把你带坏了。”碧莲诚心要别扭一下玉玺。
“我倒是想啊,可是哪里找得到像我家的狐狸精那么好看的。”玉玺笑了:“还是一个大肚子的狐狸精。”
看碧莲半天没说话,玉玺说:“碧莲,我还真怕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生孩子,我妈年纪大,英兰又老老小小的一家子没有人帮你,这段时间我都不敢想这事。”
“怕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生,再说那个产婆柳妈离家又不远。要生了,叫秀秀去喊一声。你就别担心了。你就安心工作啊!碧莲一想到玉玺一个人在乡里着急,心里有些酸酸的,但还是安慰玉玺。“我已经和向春梅说好了,要生的那几天她来陪我睡,没事,别担心。”
夫妻俩个絮絮叨叨的聊了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