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多年前我刚入凡的时候,人们也热衷捉妖捉鬼,大多是和尚道士的活,据我观察,热闹大于实质。没想到如今与时俱进,改由科学家来抓妖怪了。
科学家的做事风格与和尚道士大相径庭,低调得很。
我从没想过宁北辰肩负着这样的重任,现在回想起来,在我跟着他的那一周里,似乎也偶尔有些蛛丝马迹,但我那时眼睛里、心里只有他这个人,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以及在干什么事全都没走心。
要不是那天偶然在办公室里听到他和高个子男人聊起,我甚至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开始对我的身份起疑。据西月说,那人应该是十九处的一个小头目,叫石青。
西月知道的事情,比我多得多。
我把她告诉我的信息前前后后捋了捋,发现这一切似乎都是从几个月前动物园出现那駮妖开始的。寻常人以为那是一匹怪马,风风雨雨地做了几天谈资便没声了,十九处恐怕不这么想,所以我和夜轻寒上山寻马那天才会在周围看到那么多公差一样的人在巡查,西月的哥哥也正是在那段时间被从青云山上捉走的,他见西月深夜未归便上山去寻,好巧不巧地撞在了枪口上,他要是不跑估计也没事,但这一跑便被彻底逮住了。
我和夜轻寒因为只有上山没有下山的行迹所以被列为嫌疑,于是石青带人找上门来盘问,随后宁北辰假借给小刺猬看病之名来试探我,用他的原话说,我那日的表现“十分普通”。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天的表现,那是我初次见到宁北辰,完全处在与天佑重逢的巨大冲击之下,行事的确有点颠三倒四。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正要退房离开,所以把钥匙锁在了里面,为了带他进门,我便从厨房翻了进去,翻进去之后按理说直接开门迎客就好了,我却取了钥匙又从原路翻了出来给他开门……在宁北辰看来,这应该是比普通人还要弱智。
这种“弱智”阴差阳错地救了我,宁北辰判断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女性”,对我失去兴趣,十九处也不再追究过来。
可我后来又自己送上门去。
起初宁北辰只当我花痴,所以冷脸以对好让我知难而退。从健身房那天起,他重新对我起了疑心,便开始不再拒绝我的接近,其实是为了试探。尽管我从那以后一直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地弥补之前的破绽,但我不认为他已经完全放下了对我的怀疑。
恍然想起他今早的问题,他问的是我为什么对他有兴趣。原来此兴趣并非彼兴趣,我小鹿乱撞的一番表白也许在他看来只是演技尚可的一条美人计。
把我当成美人计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西月。
西月发现我不是人类,也发现了我在接近宁北辰,便以为我也是来寻仇的,想要同我结盟。我比她年纪长,比她修为高,比她本事大,她把一腔希望都放在了我身上,无条件的信任我,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知晓的一切和盘托出,请求我帮助她,我既不忍心拒绝,也无法告诉她我其实心属宁北辰,此事便不清不楚地应下了。
西月很想知道我的美人计进展如何了,心急地问:“筝姐姐,你与宁北辰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哪一步?”我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他是否与你亲近?你们有没有牵手,拥抱,接吻,或是……”她似乎欲言又止,转而道,“总之,他是否已经足够信任你?”
我仔细想了下,老老实实回答道:“就是到了今早这一步。”今天早上,他头一次主动向我伸出手,在我看来,这已经是自重逢以来对我最为亲近的表示了。
西月显然不太满意,“你是说只是扶一扶吗?那怎么够?筝姐姐,你得让他迷恋你,他才会对你卸下所有防备,到时候你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他什么都会听你的。”
我受宠若惊,“你是说我吗?那怎么可能?我花了这么久的时日也才只是让他正眼看看我而已,从不敢想他会迷恋我。”
西月眯了眯她细长的眼睛,凑到我耳边道,“你要给他些甜头啊好姐姐,男人都是这样的,表面上越是禁欲冷感,私底下越是热情如火,你这么美,只要稍微给他些甜头他便会打蛇随棍上,不再装腔作势了。”
“真的吗?”我对她的一番话深表怀疑。
“真的。”这小猫说得无比笃定。
“可我怎么看都不觉得宁北辰像是热情如火的人。”
“不试怎么知道?要不是我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接近他,我早就自己试了。”
“不不不,我试,我来试。”
“你一定行!”西月给了我一个无比鼓励的眼神,“只要你把他捏在手心,便可予取予求,后面的事情就轻而易举了。”
“好的,捏在手心。”我弱弱地应了,觉得她说得甚是形象,捏在手心是没错,只不过被捏的那个好像是我……
西月走后,我一个人在冷冰冰的地下仓库待了许久,思之又想,掏出手机给宁北辰发了条信息。
下班后需要我陪你回家吗?
点了发送后,想想又很快加了一条。
顺便。
并没有忐忑地等多久,他很快就回了。
不用,谢谢。
一贯地客气,有礼,疏离。
尽管如此,下班后我仍然在门口徘徊了很久,始终盯着大门。他因为腿伤,今天并没有开车,回去的路上要是没人照应,一定很不方便。
等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始终不见宁北辰,我忍不住又隐了身形去他办公室看了看,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呢,走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呢?
愁肠百结地回了家。
一推开门,便只见夜轻寒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旁边座位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盆花,是小蓝。电视里放着农业频道,正在播科学养花100讲。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听到小蓝开口:“你回来啦。”
“你你……身为一盆花,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讲话?不怕人家把你卖掉?”
“你回来这么晚,我在外面冻死了,就让夜轻寒把我拿了进来,反正他也不是外人。”
“他怎么不是外人?”我几要跳脚。
“外人都比你对我好,总是把我忘在外面冻着。外人都会给我浇浇水,松松土,陪我看看养生节目。”他还委屈巴巴的。
我无语凝噎,你一株灵草,怕什么冷?养什么生?
“你怎么才回来?”他质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