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了一整天的谜团终于云开雾散,找到了串起珠子的那根线。
月见初见我时十分惊慌,得知我要问丹朱之事反而放松下来,他如释重负地问,你“只是”来问丹朱将军的事?我临走前问他姻缘簿上是否有天佑和我的名字,他不等我话说完就把门关上了,并非因为无礼,而是因为害怕。令他害怕的人不是丹朱,而是我!
如果那一夜盘帝山上的童子是月见,那么与他在一起的老者多半就是月老。这么说,月老要躲的也很有可能是我,不是丹朱。
他们为什么要害怕我,又为什么要躲着我?
他们为什么会在我下山那一晚出现在盘帝山?
师兄为什么偏偏要在那一晚召见月和仙翁?
而第二天……第二天我与天佑成亲屡屡受阻,最终我逆天而行,施法成全了我们的婚礼……天佑在一夜之间无缘无故暴毙而亡……
我背脊发凉,仿佛有条毒蛇正顺着僵硬的躯干缓缓爬上来,丝丝地吐着信子。
我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下去。眼下唯一要做的是找到月见和月老,找他们问个明白。
一刻都不能等!
我悄悄来到后园,翻墙跳到了隔壁的碧海丹阙,然后溜出了宫门外,也顾不得可能引来天兵的注意,趁着夜色御风而行,不消多时便到了红鸾殿。
本想上前敲门,又想到如果月见有意躲着我,敲门只会打草惊蛇。我决定故技重施,翻墙进去。
红鸾殿不是什么要地,墙头比玉宸宫矮多了,提气一纵便站在了宫墙之上。
谁知凌空传来一声断喝!
“何方宵小?胆敢夜闯仙府!”
眼见两名巡逻的天兵提着长/枪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赶来,吓得我一哆嗦,身体打了个晃,直直地朝墙里跌下去。
居然有人在半空中接住了我,扶着我的腰转了半个圈,将我顺势推抵到墙边。
“嘘”
他捂住我的嘴巴,将一声惊呼捂了回去。
惊魂未定之中认出了夜轻寒的脸,才把跳到嗓子口的心揣回到肚子里。
天兵转眼腾云而至,在我们四周左左右右地探看,手上的长/枪好几次都差点碰到我。夜轻寒身披一件黑色斗篷,脸藏在大大的风帽下面,他把我的头按在他的颈窝,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将我遮在他高大的身影之下。
也不知他施了什么术法,两个天兵嘀咕着逡巡了半天也没留意到眼皮底下的我们。
一个粗声大气的声音道:“明明看到有人翻墙进来,前后脚的工夫就不见了,难道是眼花?”
“怎么可能你我二人都眼花?”另一个声音略为低沉。
“今晚没听说各处天门有异常,会不会是宫里的人?”
“天宫之人?天宫诸位神君仙君何必鬼鬼祟祟?”
“你忘了?光明宫那位……”
“要真是那位大人,又哪可能被你我发现?”
夜轻寒在我耳边低笑一声,“筝儿,本君平白帮你背了个黑锅,你要怎么赔我?”
两名天兵就在我们身侧来来回回地兜着圈子,连一蓬草都要戳两戳,我紧张地像根绷紧的弦,闻言立刻丢了个眼神给他,示意他噤声。
他偏要开口,“有我在,怕什么?”
“你为什么也在这里?”我纳闷。
“你白日里嘀嘀咕咕了一路的红鸾殿和月见,我就知道你不再来一次不会甘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出声,侧眼看去,那两名天兵对这边的动静无所察觉,仍在同墙角的草丛较劲。
等了一会,忍不住小小声抱怨,“他们怎么还不走?”
夜轻寒又笑了下,圈在我腰后的手臂紧了紧,“你难得这样乖,我倒希望他们不要走。”
我瞪他,把手撑在胸前,想把他推远点。
“你再动,我就吻你。”堂堂魔君,一脸无赖。
我低下头,揪住他的衣领,手上使了劲,恨不得勒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呵呵笑着,在我的手背印上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尽职尽责的两位军爷仍孜孜不倦地在这溜宫墙附近打转,一副不翻出点什么誓不罢休的样子。
终于,粗气的声音说:“算了,这么久都寻不到,许是从别处溜走了。再说谅这红鸾殿里也没什么要紧的物事。”
另一个声音有点犹豫:“那身影行踪鬼祟,不找出来终究是个隐患,听闻妖族已经渐成气候,近日还立了新王,没准要翻出什么风浪。北极星君刚刚下令,一个月后是太子殿下成婚大典,各族使节都要来我天庭祝贺,命我等务必打起精神,不得有半点闪失。咱们再往内殿找找吧。”
我窃喜,只要他们暂时离开此处,我们就可以趁机溜走了。
可夜轻寒似乎有点不对劲,他呼吸渐急,胸口起伏不定,忽然开口:“筝儿,他们说的是真的?”
他的声音里有种压抑的沙哑,令我莫名的害怕,一时不敢应声。
冰凉的手指掐住我的下巴,强硬地抬起我的脸,迫我看向他,夜色之下,那双熟悉的眼睛顷刻间已变了模样,深不见底的双眸中有黑暗的潮汐翻涌,从阴郁而冰冷的极幽之地拍打上来,仿佛不知哪一刻便会冲出堤岸,将一切吞没。
我有些瑟缩。
他的声音低哑:“你真要嫁给他?宁可这样不明不白地留在他身边,也不肯跟我走?”
腰上的手臂像道铁锁,勒的我透不过气来,我却不敢动,只觉得喉咙发干,声音发涩,“……玄夜,你是认真的?”
说完这话便后了悔,他此刻的怒意与痛楚,即使在黑夜中都如此分明,如此清晰,清晰得几乎令我刺痛。怎么可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