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盘死棋,谈竞心想,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明明之前还占据着上风。
他抬起眼睛看着小野美黛,那张漂亮的面孔上有愤怒,有恶意,有悲哀,有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唯独没有惊恐。
她应该惊恐才对,如果栖川旬真的将枪口对准了我,打算将我连根拔起,那么她应该感到惊恐才对,她甚至不应该再这样光明正大地,在一个公众场合里跑来找我通风报信。
谈竞舒了口气,端起杯子,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微笑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有一些后事,需要安排给你。”
小野美黛有些愕然,因为他超乎寻常的镇静,她一双眼睛在谈竞脸上扫来扫去,研判他的表情:“你说。”
“下此如果要以这个理由骗人,”他绷不住了,脸上笑意越来越大,“最好还是逼真一些,不要再要求见面了。”
小野美黛谎言被戳破,皱起眉狠狠瞪了他一眼,恼怒道:“我冒着危险来给你通风报信,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是是是,”谈竞笑着为她斟茶,“所以栖川旬发现了什么?”
“你瞒了我什么?”小野美黛反问,“你瞒了我不止一件事。”
谈竞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对她和盘托出。
“你在犹豫什么?”小野美黛敏锐地抓出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是不能告诉我,还是不该告诉我?”
谈竞又笑起来:“这两者有区别吗?”
“当然有。”小野美黛冷笑,“延安的消息,是不能告诉我,戴老板的消息,是不该告诉我……你是延安的人吗?”
谈竞失笑:“怎么会有这种猜测,我当然不是。”
小野美黛看了他一会:“好吧,那就是戴老板的消息。”她说着,哼了一声,“陈老总最大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你还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
“最大的秘密?”谈竞问了一句,随即又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她自己的身份,作为陈老总的王牌间谍,她的身份即便是在整个后方,都是最高机密。
“你知道了什么?”
小野美黛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失望的情绪,却没有再强迫他坦白:“密电,从田中处长那里获取的密电。”
“栖川旬知道了?”谈竞大为震惊,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田中发现了什么,难道他也是装醉?可他为什么没有在我溜进机要室的时候就抓我现行?
“重庆有钉子在,”小野美黛道,“那枚钉子从后方带回了这个消息,但栖她现在还不知道密电究竟是在哪里被窃的……是你做的吗?”
谈竞沉默一秒,轻轻点了点头:“那应该是一份名单,受兴亚院的命令,前往后方偷运物资的人员名单。”
“啊!”小野美黛惊呼了一声,她比谈竞更早得到这个消息,却眼睁睁地让情报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她来做,无疑比谈竞来做更加安全,更加不会留下把柄,“你为什么!”
质问只说出口了半句,自己便得出了答案。相同的原因,陆裴明也曾经这么警告过她,这个警告让她觉得悲哀,他们在刺刀前合作的时候,竟然还要小心地提防着彼此。
“不能再这样了。”她忽然说,同时抬起头凝视谈竞的眼睛,“不能再这样了,谈竞,你我都知道我们现在身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我们不是在合作,而是在相依为命,别的那些互相捏着对方性命的人,会像我们这样互相防备吗?”
她说着,眼眶发红,表情凝重:“从今天开始直到以后,直到最后,我发誓,我什么都不会再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