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全都是真实的。”余烈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在和你有关的事情上，郁博士从没有撒过谎对她来说，你的事能分成两种能够让别人知道的，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而我同样没有说谎，你应该看的出来。”

“没错，你很少说谎。”

“恰恰相反，我经常谎话连篇。”

薇拉偏着头，盯着余烈的侧脸：“……除了这次，我只见到你说过一次谎。”

“哪次？”

“有关于你身份的那次。”

余烈摊手，说道：“总有迫不得已的时候。”

“我明白，所以我才说，只见到你说过一次谎。”薇拉将目光从余烈处移开，看向远处泛白的天空，“对郁以柳来说，我对她的称呼真的那么重要么？”

“对她来说很重要，这也是我觉得她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的原因。”

“那对你来说呢？”

“我的意见是最不重要的，薇拉。”

薇拉有些沉默。她侧过身倚靠余烈，手臂环抱着小腿，静静的听着呼啸的风声。

良久，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再次开口：“第一次见到你时，我曾想杀死你。就算如此，你也要相信我么？”

“你是觉得我会因此而心生怨恨么？……薇拉，不管那枚子弹是击中了我的额头，还是击中我手中的匕首，我都不会在意的。”

“你对每一个曾想杀死你的人都这么好么？”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只是我，凛也差点杀死你不是么？还有那个叫月华的res人形，你连对敌人都这么温柔？我不懂，真的不懂。”薇拉埋着头，声音有些闷。当她惶然失措时，总是习惯用这个举动来掩饰自己的无助。

“薇拉，我最后纠正你一次。月华不是敌人，她是对手。”余烈伸手温柔地揉了揉薇拉的头发，“如果你只提到你自己的话，我想原因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才是既然你又提到了另外两人，那我就特别说明一下吧：在你遇到我之前，我经历过的每场战斗，都是只有敌人，没有对手。”

“难道、你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手战斗么？”

余烈打了个响指，语带笑意：“回答正确。”

“但你和追猎者战斗时不一样。”

“因为那时我并不知道琼还能醒来啊。”余烈偏着头，看着远方。“但当我知道琼和追猎者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之后，心里也就没有想要为她报仇的那份执念了。在我看来，琼损毁了一次，追猎者也损毁了一次，她们俩之间已经扯平了。”

“真可惜，我不是第一个。”

“第一个什么？”余烈不懂。

薇拉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和执行秘密潜入任务的琼，都经历过什么？”

“没什么值得讲的，无非就是她承诺过，要将我带回深空城。”余烈不太明白，薇拉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我能确定你一定隐瞒了和琼之间的故事，但是你的话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真实呢？”薇拉有些迷茫。

余烈摸不着头脑：“如果你觉得我撒了谎的话，不如看着我的眼睛，让我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吧。”

“好。”薇拉答应了余烈的提议，却并没有转过身。

她平躺下来，枕着余烈的腿，看着余烈的眼睛。

她的左手边是平坦坚实的楼顶，她的右手边是黑暗的无尽深渊。她就这样躺在两者之间的交界，平静的仰望着他。

余烈没有想到薇拉会做出这么出乎他意料的举动，慌乱间，他险些跳下去。

“我的自重大概有95，希望像这样枕在你腿上不会给你造成太大的负担。”

余烈平静下来，微笑着摇摇头：“不会，需要我重复一遍之前的话么。”

“不必了，只此一次，我愿意将你的谎言当成真实的。”

余烈有些无奈，但现在薇拉一心认定了他在说谎，他已经无法纠正她了。

“如果有天我死了，你会哭么？”

“我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不是么？”

“为什么你的回答，不是我最想听到的那个答案呢？哪怕骗骗我也好，为什么你不肯回答我会呢？”薇拉的表情有些哀伤，“为什么你会为琼的损毁而流泪，却连欺骗……都不屑于骗骗我呢？”

薇拉伸手按住余烈嘴唇，“如果当时的我能提前一分钟到达那里，或许能救下琼，并和她一同离开如果我晚到一分钟，也许你会离开那里，而我还是那个被其他人当作武器的薇拉，我们将不再有相识的机会但我偏偏在那个自己最不该出现的时间，看着你踉跄着跪在她身边。我真的很羡慕她，很嫉妒她，嫉妒到……想要杀死你。”

“余烈，我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但我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直到有天，你足够了解我了，明白我内心的感受了，再告诉我，那到底是人类的哪种情感。”

“我会的。”余烈轻抚着薇拉的头顶，声音温柔。

薇拉枕着余烈的手，偏头看着远方的天空，“余烈，你喜欢看日出么？”

“以前不喜欢。”余烈实话实说。

“为什么以前不喜欢？”

“因为以前的我只能躲藏在黑暗中。每当太阳升起，就意味着我能活动的范围变的有限了。”

“在遇见你之前的每个夜晚，我都是安静的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只是静静的等待太阳升起。”薇拉看着远方的云彩染上了玫瑰色，“对我来说，太阳升起意味着新的一天已经开始，我需要履行自己的使命，陪伴在郁以柳身旁。”

晨曦的光芒越过地平线，为脚下的这处钢铁的丛林镀上了一层金色。“但遇到你之后，日出就有了新的意义。那意味着你将从梦境中醒来，出现在我身边。”

“余烈，现在的你为什么不像我一样，重新定义下太阳升起呢？”

“好。”

“那余烈，现在的你喜欢看到日出么？”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