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夜晚,风一时比一时要冷,特别是到了深夜,更深露重,即使披着披风,烧着篝火,也依然感觉不到温暖。
韩婵儿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将手中的竹简放在一边。她端起杯子放在嘴边,刚想抿一口茶水润润干涸的嘴唇,抬眼却看见不远处的小童还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书简。只不过这个夜里还是太过冰凉,他有些瑟瑟发抖。
看到这里,韩婵儿心里有些柔软,慢慢起身走到童子的身边,尽量不挡着光,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童子的身上。
童子正看得聚精会神,虽然挺冷,但是鹖冠子没有睡,他自然也不能睡,只能看着书简打发时间。却没想到,一阵馨香传来,紧接着浑身一暖,一件衣服披到了自己身上。他抬眼望去,看见韩婵儿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一瞬间让他觉得,全天下的美丽都集中在了这个女子身上。起身想要推辞,却被韩婵儿压着,说道:“披着吧,挺凉的。”
童子不知为何,眼眶突然湿润了起来,鼻翼翕动,一种叫眼泪的东西流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韩婵儿问道。
“虞信”童子眨眨眼,忍住眼泪说道。
正厅内。
“先生一番宏论,着实点醒了学生。”赵雍看着一脸微笑的鹖冠子,羞愧的说道。鹖冠子虽然说得含蓄,但是赵雍心里明白,这其实是一个人的正常心理在作祟,从刚来到战国时的懦弱和自卑,有了点威望就希望翻身,显示自己也可以那么伟大,但是还是被现实打了脸。
现实不是,你不可能从默默无闻到天下无敌都一帆风顺,就像是看久了,终觉得还是虚幻的世界美丽,应该早日从那肮脏的现实中解脱一样。然而那些都是不可能的罢了。
“君上是有慧根的,只不过被一些东西障了眼,看不清而已。”鹖冠子幽幽说道。
“先生谬赞了。如此,恐怕孤还是要蛰伏一阵了。”赵雍苦笑着说道。
“非也非也。”鹖冠子摇着头说道,“如此之局,君上也断没有轻言放弃之举,反而应该好好回应一番,否则,恐怕邯郸城的那些势力们,又要搅风搅雨了。”
赵雍一愣,瞬间醒悟过来,是啊,如果自己退缩了,反倒让那些人觉得自己胜利了,到时候,不说肥义等人能不能保住,恐怕就连自己这几年来的绸缪之举都会被一次性推翻。
在改革这条船上,不进则退,退了,就彻底完蛋,甚至搭上身家性命,即使你是万人之上那个人。
“君上此刻刚刚大胜中山而归,威望还是有的,之前做了许多制衡各个势力之间的事情,如今,还有一个契机等着君上,为何不好好利用呢?”
鹖冠子看着赵雍,后者思虑一阵,眼前一亮,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微笑着回应前者。
李兑靠着土墙,抬起头,透过屋顶的茅草,看到外面的天空非常的清澈,就像是一泓秋水。秋风如期而至,他不但没有觉得爽朗,似乎还有些清凉。
他捡起地上的瓦砾,随手在墙壁上画了一横,喃喃自语到:“二十七日了。”散乱的头发已经遮盖了他英朗的面孔,却和这牢房里龌蹉的环境相得益彰。特别是腐败的味道,还有时不时的传来远处被行刑之人的惨叫声。
如果刚进来之前,李兑还显得慌里慌张,有种从仙境坠落地府的感觉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适应了地府的生活了。更何况,还有赵成命人时不时的送些东西来,这些差吏倒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在司寇府牢房的这些日子,他仔细想了很多,似乎明白了自己这次命运转折的缘由,而且跳开了这件事情的漩涡,他看的更加清楚了。
是的,这是一场阴谋,这件事情从开始就透露着蹊跷。
一个平民,竟然知道拦着堂堂赵国司寇的座驾喊冤,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怎么从这么多官员中一眼就认出了肥义?而且是谁给他勇气让他去找到司寇告状?而且又如何从人间消失不见的?
李兑翻了个身,将这些问题再度从脑海中过滤一遍,此时此刻的他非常清醒并确信,这个告状之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平民,身后定然有高人指点。
那么到底是谁要煞费苦心的针对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