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您是说,当年害死老爷的人,是敬仁桥?”白婉痕骇然,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
敬夫人以手掩面,泣不成声,“是,是敬仁桥,我亲耳听到的,杀死老爷的人就是敬仁桥。我真是作孽啊,竟然嫁给仇人做妻子……我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啊……”
“夫人啊……你,你,你……”白婉痕颤抖的手指着敬夫人,又急又气,“你叫老爷在地下怎么闭得上眼啊?还有可怜的想容,夫人,你叫想容怎么办,她要是知道自己认贼作父,还改成了杀父仇人的姓,你叫她……你这不是在把想容往死里逼吗?”
“呜呜……我……”
敬夫人哑口无言,羞愧难当,目光呆滞一会儿,突然用力朝墙上撞去。
“启学哥,我对不起你……”
“夫人……”幸好白婉痕动作够快,死死地抱住了敬夫人,“你想一死了之,活着的人呢,你让活着的人怎么办?”
敬夫人拼命挣扎,“你让我去死啊,我还有什么脸见人……我没有脸活着见人啦……让我去死……”
她一心求死,瘦弱的身体突然聚集巨大的力量,白婉痕根本拉不住她。
“夫人,你就不想看一眼云裳,她现在就在庆云城啊。”白婉痕实在拉不住,又不敢叫人,干脆放手。
敬夫人正拼力朝墙上撞去,听到白婉痕的话,征了一下,“你说云裳在城里,她在哪里,她到底在哪里?”
“潭金线就是你的云裳,她就是翁云裳啊!”
“什么?”敬夫人像作梦一样,茫然无措,“金线,你说金线……”
“没错,金线就是大小姐,半年前,她瞒着我,一个人偷偷跑出来,说是要来城里寻找杀父仇人,还要找到失散的母亲和妹妹。可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母亲已经变成了敬夫人,妹妹也做了别人的妹妹……”
“不行,我要马上去找她,我要马上见到我的云裳,婉痕,现在就走,快……”敬夫人跌跌撞撞地走向门口,手刚触到门栓,身体突然软软地滑了下去。
“夫人,夫人……”白婉痕上前托住她,“夫人,你怎么啦?”
敬夫人双眼紧闭,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不足一天的时间里,她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她的神经根本承受不住。加上刚才那一阵挣扎,情绪失控,更是消耗了她身体里最后的一点能量,才走两步,就晕了过去。
白婉痕用力地掐她的虎口,月牙形的指甲弯嵌进肉里,敬夫人这才悠悠醒来,“啊”一声长叹,目光黯淡。
“夫人……”
敬夫人嘴唇动了几下,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夫人,我扶你回床上。”
白婉痕臂上用力,敬夫人却毫无意识,任她怎么抱怎么拉都往下坠。
“夫人,大小姐一心想找到杀父仇人,为老爷报仇,您就算不能帮大小姐,可也不能这样啊……”
敬夫人无力地瞥了白婉痕一眼,对她的劝说毫不动心。
“夫人啊……”白婉痕无奈,索性撒手,也坐在地上哭,“您只知道自己心里苦,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云裳她心里有多苦?这十多年以来,她没有哪一天不想找到你们,没有哪一天不想跟你们团聚,你不能这么自私,以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啊!”
敬夫人的眼皮动了一下,满眶的眼水终于“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白婉痕一句“你不能这么自私”像刀子一样戳在她的心尖上,她突然扒在地上,额头不停地磕着冰冷的地面。
“我自私,我自私,我只顾着自己锦衣玉食,忘记了云裳还在外面受苦受累,我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我不配做云裳的母亲……我自私……”
白婉痕一手托住她的额头,不让她自我伤害。
“夫人,你要是真觉得自己亏欠了云裳,就好好地活下去,帮助云裳,完成她的梦想。她要那个杀害老爷的人付出代价,她要重振当年的云裳成衣铺。夫人,不要再一次让大小姐失望……”
敬夫人茫然地抬起头,“婉痕,你觉得我还有什么,能让云裳抱以希望的?没有希望,又何来失望?”
“不,夫人,您可以给云裳希望,您是她的母亲,没有人可以取代您在她心里的位置。只要您还活着,就可以帮助她们姐妹团圆,这些,都是云裳的希望啊!”
“是吗?”敬夫人喃喃自语,“希望,我会是云裳的希望吗?”
白婉痕目光之中充满希冀,“会,当然会,夫人,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富宁茶楼一个贵宾包间里,春妍站在汪若娴后面,正要上前给他们斟茶。
“放下,让我来。”汪若娴语气中带了些责备。
花凌知嘴角歪了一下,笑笑。
只看汪若娴的这番派头,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花公子,你来庆云城都有大半年了吧,我真是惭愧啊,竟然一次也没有尽过地主之谊。好在有心不怕迟,花公子,你不会怪我不识礼数的吧!?”
汪若娴十指纤纤,亲自帮花凌知斟了一杯茶,声音也自是温柔得紧。
“汪小姐,你我之间就不用来这套虚的了吧,我们除了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私底下好像并没有深交,这样也就不存在什么怪不怪的了。”
“哎,花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我同为成衣商会的成员,不止一次坐在一起商讨成衣业的公务,花公子怎么能说得这么不近人情呢?”
花凌知扫了一眼春妍,目光怪异。
“花公子你别见笑啊,我这个人就是心肠软,看在大家都是女人的份上,才收留了这个不识抬举的丫头。”汪若娴道,“要是你不高兴,我可以把她送给你。听说,她最想去的,其实是你那里呢!”
“啊啊……”春妍吓得面色惨白,连声怪叫。
“瞎叫唤什么,真是煞风景,给我出去!”汪若娴声音徒然凌利。
春妍像犯了大错一样,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汪小姐,我可真羡慕你啊,身边有一个这样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下人,嘴巴又严实。”花凌知的话里充满讽刺。
汪若娴无所谓,随便他说什么,她面上都保持着微笑。她身体朝花凌知这边倾了倾,语气放软了许多。
“花公子,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花凌知慢慢地呷了一口茶,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