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做了个梦。
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漂浮在星空之中,万千星辰在身旁缓慢巡行,而他置身其中却毫无违和感,只觉得通体舒畅,不自觉的放松。
他环视四周,不远处七颗闪亮的明星互相交错,正是北斗七星。
“来不及了……”
耳边蓦地响起一声女人的叹息,轻柔而又无奈。
沈默转身,万千星辰中只有他一人,并无其他。
而他所处的星空突然笼罩上了层层乌云,那乌云漆黑浓密,层层叠叠的将他四周遮了个密实,竟是连一颗星辰也窥见不得了。
“来不及了……他在等你……”
最后只隐约听清这一句,沈默便被一股大力狠狠的拽离了梦境。
醒来时,门外赵宝正在一声叠着一声的呼唤:“大人,大人您醒了吗?大人,礼阁的人来了。”
沈默揉着额头坐起来,额角隐隐作痛,他的风寒并未痊愈。
推开门让赵宝进来收拾,沈默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问道:“礼阁,是什么?”
赵宝站在一旁给沈默递上脸巾,毕恭毕敬道:“大人,五日后便是新任国师册封礼,礼阁的人专门来教您册封之礼需要过的流程,礼仪和注意事项。”
沈默皱眉:“这么麻烦……”他还要去查找杀死景伯中的凶手。
出了房门,便见礼阁来人正恭敬的在门口等着,想必把沈默那句麻烦也听进了耳里,只是仍旧面不改色,镇定的站在那里。
那人见沈默出来,便当先俯身行礼,“大人您起了,请随我来。”
一路便来到了窥极殿一层。
此时一层站了不少人,各个皆是女子,围绕着一层的室中庭站了一圈,正中间一位翠绿衣衫的女子见到沈默,低眉顺眼的行礼,“大人,这五日皆由下官教您礼仪流程。”
“国师册封礼,礼前需净身一日,这一日除了清水,任何东西都不可进入五脏六腑,维持自身洁净以示对上天的恭敬。册封礼一共三个步骤,受天的册封,受帝君的册封,受万千百姓的叩拜,即拜天,拜帝君,巡城。”
“拜天需要行祭舞,祭舞需整整跳满半个时辰,所以体力上也需要锻炼。”
沈默皱眉,“跳舞?”
那女官仍旧低眉顺眼的躬身,毫不迟疑的应道:“是,跳舞。”
“拜天之后拜帝,帝君仁慈,免了许多礼仪,只需要喝了帝君所赐之酒,算是得到帝君的认可。”
说到这里,那女官似乎欲言又止,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而最后的巡城,会由新任国师和帝君一起,坐上銮车,巡城一圈,以昭告百姓,并给百姓叩拜的机会。”
跳舞,喝酒,同坐銮车巡城,这怎么听着,都不像是国师的册封礼,而像是帝君娶妻?
沈默看着这女官看似低眉顺眼,实则态度强硬,不愿多说的模样,最终没有多问,他知道,问她,也问不出什么来。
所谓祭舞,不算复杂,也没有电视上那些跳大神之类的夸张,整个祭舞循环往复就十几个动作,但跳满整整半个时辰,也并不轻松,这一上午,沈默都被这女官抓着练习祭舞,伸展的弧度不够,腿部动作太大,事无巨细,样样都很严格。
直到午时饭点,这一群人才鱼贯而出。
这次沈默学聪明了,直接叫赵宝传膳,自行去了三楼,并不打算等,也没人说过要他等。
精美丰盛的饭菜上来,挥退了其他人,沈默独自吃食起来。
只是这次,他以为凛暮不来,他却来了。
他以为凛暮不会再带来吃食,他却又带了。
凛暮看到那满桌饭菜,并不惊讶,只随意一推,便有几道菜顺着边缘掉落在地,汤汤水水瞬间散开。而凛暮则十分自然的将他拎着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一一取出里面的东西来。
“悦竹楼的八宝鸭,一个月也卖不了几只,我特地带来予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心意。”
心意?
何为心意?
沈默垂头接过筷子,默默的夹起一片削的纤薄晶莹的鸭肉含进嘴里咀嚼,香而不腻,口感细腻,当真十分美味诱人。
凛暮见他吃了起来,勾唇一笑,也拿起筷子,却不碰那鸭子,而是捡桌上其他膳食吃了起来。
沈默疑惑的看向他,问道:“你怎么不吃?”
凛暮听了,笑着夹起一片鸭肉,不容拒绝的塞进了沈默嘴里,并不说话,只继续吃别的东西。
沈默低头看着面前一盘晶莹剔透的鸭肉,那鸭肉不多,大概鸭子也不大,一个人吃也就将将够吃。
饭后,两人一起喝着已经凉透的茶水。
抿了抿唇,沈默问道:“国师册封礼,看起来似乎……”
凛暮歪头,一手垫在桌上撑着脸颊看着他,眸中笑意越来越深。
“似乎如何?”
“似乎……更像是帝君娶妻。”说完沈默又忍不住的皱了眉头。
凛暮依旧直勾勾的看着他,不答反问:“怎么,小小年纪,开始思春了?想嫁给帝君?”
沈默一愣,握紧手中茶杯,杯子入手温凉,让人冷静,“册封之礼实属怪异,而我又为男子,何来嫁人一说?”
“男子又怎么了?”
凛暮轻飘飘的扔下一句,便不再逗他。
说道:“战天国在改国号为战天之前,名天慕国,苍天眷恋之国,天慕国历史悠久,而除了上一位国师是男子外,天幕国其他国师,均为女子,也均为帝君之妻,所以这国师册封礼,也就是国师与帝君的婚礼。只不过到了战天国,帝君战已经将许多步骤省略,比如……”
说道这里,凛暮拉长声调,停顿片刻。
果然,沈默追问:“比如什么?”
凛暮眸光幽幽的盯着沈默看:“比如……入洞房啊。”
沈默一噎,侧头躲开了凛暮的视线,“不是说帝君战不喜国师?为何还要硬封我为国师?”
凛暮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当真是什么都敢问出口,当心祸从口出。”
沈默转回头来看向凛暮,“你也不能问吗?”
这下轮到凛暮怔愣,半响,他才低声说道:“谁都不要相信。”
那声音轻飘飘的,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
可沈默听清了,随即又皱了眉。
他看不透凛暮,此人态度变幻莫测,来去匆匆,他看不透他。
“你下午可有事?”凛暮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