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亦鸣刚刚上楼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看到完颜济安挥拳要对地上众人出手。

第一个目标就是距离后者最近的妘真真。

他下意识地身形飞掠，挡在妘真真身前一个微微下蹲、扭腰、出拳。

不是正宗的修行者武技打法，也没有任何招式可言。

只是最简答的前手直拳。

是姬亦鸣当年在健身房打工时，跟着那位前省散打队退役选手学过的发力方式。

太一长生诀内息在经脉中自然运转，不知不觉间竟然被调运起至少七成，就随着他这一拳直接轰向完颜济安前胸。

“轰！”

“砰！”

气劲爆响伴随着拳身击中后者能量化身躯的闷响声，完颜济安也同样没做出任何反应就中拳、整个身躯被姬亦鸣上品武术家境强大内息轰得倒飞而出。

笔直撞中阵法中央那处黑色光柱。

然后滑落，躺在了刻画着简略版巫道长青阵阵纹的地面之上。

完颜亶最后剩下那枚黑色晶体化骷髅头骨被他肩膀撞击，原地翻滚半圈后，正好并排落在他脑袋旁边。

脸贴脸。

从姿势角度都几乎一模一样。

而在现场唯一保持着情形状态的赢行天和姬亦鸣两人看来，这两个人脸型五官虽然没有任何相同，偏偏此刻并排摆在一起却有股从神韵上如出一辙的神似感。

“果然不愧是父子呢。”赢行天终于第一次站起身，虽然看上去仍有些勉强但身形却始终站得笔直，站在完颜济安面前冷冷地看着他：“虽然你可能很不想不承认，但这位金熙宗即便死后，身上气质也与你有着太多相似处。”

完颜济安又狂喷出口青色气流，右胸口某处不知何时缺失了一大块，露出个直通地板的拳头大小黑洞。他轻叹了口气没理会赢行天关于父子相似这个话题，依旧只是微微笑着：“是你破坏了巫道长青阵，找到千年前我那些师兄们各怀鬼胎留下来的十七个后门……做出了这个奇特的阵法么，黄帝后裔？”

姬亦鸣先回头看了眼昏迷中的妘真真，确认后者没事时才松了口气转向完颜济安。

“击败你阴谋的不是我。”他认真地看着后者，正色道：“而是这一代潜龙渊最杰出的阵法大家、首席科学家，也是当世阵法第一人。记住这个名字，闫思光！”

“能告诉我他是如何一进来就找到十七处后门……还奇迹般用它们组成个阵法，最终靠这个骗过我的吗？”完颜济安身上散逸光芒越来越多，双手双脚十指、脚踝手腕直至小腿胳膊，都随着一道道散逸气体化作星点光芒消失在空中。

“我不懂这些。”

姬亦鸣摇了摇头，朝周围扫视一圈很快发现被前者献祭的第二位潜龙渊成员是自己并不算熟悉，甚至可能连话都没讲过几句的“黄树生”：“但就算闫思光先生在这，他也不会有兴趣与一个残杀自己同胞的凶手多说什么废话。”

完颜济安“吃吃”笑了几声，眸内眼白与瞳仁都已被蓝色光华所取代。

“可惜，不然我还想与这位阵法大师好好交流一下。更可惜的是……因为他强行终止已经启动了的巫道长青阵，我巫门等待了千年的通天大道也就此断绝。”

“怎么样，是不是很失望？潜龙渊的当代首领，你也会像历史上无数惊才绝艳修行者一样，始终被困在顶尖宗师境这桎梏里，永远无法再进一步。”

赢行天上前半步低头俯视着他：“身为最纯正的武道修行者，巫门手段拿来参考可以，但我从未想过用你巫门传承来突破顶尖境界。”

“而且这种亲生儿子献祭父亲完成的阵法和所谓通天大道，我更没有兴趣！”

“原来如此。”完颜济安一边轻笑一边不停地咳出道道青色气体光华，颈部以下身躯缺失部分也越来越多，勉强扭转头与紧贴自己的骷髅头骨对视着：“可是你知道吗，我父亲在被献祭的整个过程中……很快乐，很幸福呢。”

姬亦鸣与赢行天同时摇了摇头，后者意兴阑珊地直接挥手：“杀掉吧，他从被炼制成巫兵那刻开始，就已经心理扭曲无法被称为一个完整的人了。”

“对，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说完最后这句话，完颜济安未再试图与两人对话。他重新躺平在原地，一双青色眼眸静静盯着上方天花板，口中再度响起那阵婉转轻柔的曲调声。

“寒仍暑，春来秋去无今古，无今古。梁台风月，汴堤烟雨，水涵天影秋如许。夕阳低处征帆举，征帆举，一行惊雁，数声柔橹。”

他声音响起时，背后地面上昏迷中的姒道衍不知道何时已醒了过来。他悄然起身也站到赢行天身边静静看着完颜济安，等后者唱完才轻声开口：“为什么唱这个？”

完颜济安并未去看他，只是以同样低低的声音回答：“记忆中的调子，记忆中的词，这一千多年来寂寞时……我都是这么唱的。”

“这首词叫做秦楼月，就是你父亲金熙宗完颜亶所作。”

“而词成的时间，在皇统二年之前。”

完颜济安悄然停口，眸内青色光芒闪动。

然后他把头转向身边黑色骷髅骨，再一次轻声唱了起来。

“寒仍暑，春来秋去无今古，无今古。梁台风月，汴堤烟雨，水涵天影秋如许。夕阳低处征帆举，征帆举，一行惊雁，数声柔橹。”

声音婉转，语调轻柔。

……

……

完颜济安最终化作了无数星点光芒，散逸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