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城里此时已变成了人间地狱,蜂拥入城的清军见人就杀,不管是裹红头巾还是没裹红头巾,但凡是蓄长发,没有辫子的,不论男女一律格杀勿论,整个长沙城里火光冲天,伏尸遍地,血流成河。
一众八旗绿营将领对部下也不约束,放任部下官兵肆意的屠杀劫掠,收复省城长沙,这是大功一件,如此多部队,争功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去制止部下滥杀,再说了,杀良冒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天心阁顶楼,亲临前线指挥的僧格林沁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西城的情况,长沙九座城门,西城因为临湘水最为繁华足足有四座城门,几乎占了一半,此刻,且战且退的太平军以及大量的百姓正从西城的四个大小城门争先恐后的出城,但因为通往水陆洲的浮桥只有一座,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滞留在河边。
放下望远镜,僧格林沁一指西城,沉声道:“传令,着向荣、和春两部迅速上下包抄,夹击西城湘水岸边的溃匪!”
话才落音,亲卫来报,“曾国藩、江忠源在外求见,说是有重要军情禀报。”
僧格林沁缓声道:“让他们进来。”
曾国藩、江忠源两人进来见礼之后,江忠源便径直开口道:“王爷,发匪素来有连夜突围的习惯,须的防备河西大营的发匪连夜突围。”
连夜突围?太平军敢如此冒险?僧格林沁有些将信将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就是你建议放弃长沙,将发匪围歼于长沙?”
“正是下官。”江忠源连忙微微躬身道。
“发匪真会连夜突围?”僧格林沁瞥了他一眼,道:“发匪本就是乌合之众,夜间突围,就不担心被打散?”
“回大人。”江忠源沉声道:“发匪尤其喜欢选择在夜间突围,而且屡屡得手,主要原因是绿营怕夜战。”
“马后炮。”僧格林沁毫不客气的道:“为何早不进言?如今这情形,如何抽调的出兵力去加强河西的防务?”
江忠源沉声道:“兵在精,不在多,河西本就有重兵围困,缺的只是敢于夜战敢于血战的精锐,下官窃以为,有八旗新军增援河西就足以阻挡太平军突围。”
“夜战,发挥不出八旗新军的战力。”僧格林沁不假思索的道,他说的是实话,夜战却难以发挥八旗新军的战力,再则,他也担心夜战,新军折损过大,俗话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太平军连夜突围,必然是拼命,他可不想八旗新军出现大的伤亡。
江忠源一楞,随即也反应过来,八旗新军的米尼枪在夜间根本就发挥不出应有威力,如此说来,又要眼眼睁睁的看着太平军再次突围?
不容他多想,僧格林沁已是问道:“发匪有可能向哪个方向突围?”
“发匪前段时间已攻占宁乡、益阳。”江忠源缓声道:“逃窜益阳的可能极大,一旦发匪抵达益阳,既可转进湘西山区,亦可前往常德湘西大山重重,常德兵力空虚。”
常德兵力空虚问题倒是不大,可及时调集兵力增援,可太平军若是进入湘西山区,那确实是一个大麻烦!僧格林沁此番率领一万八旗新军南下,不只是为了收复长沙,而是要剿灭太平军以绝后患,虽说一战收复长沙,但太平军主力并没有遭受重创,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见他沉吟不语,江忠源趁热打铁道:“发匪尤其善于逃窜,逃窜一地便祸害一地,若是不能一举围歼,湖南以及周边各省,怕是都会糜烂不堪。”
烟花!僧格林沁猛然想到,南洋海军在夜战中屡屡使用烟花,而长沙本就盛产烟花,当即便吩咐道:“马上派人大量收集烟花,送往河西,另外,安排船只运送新军以及向荣、和春两部过江!”
听的这话,曾国藩、江忠源两人不由的大喜,连忙躬身道:“下官遵命。”
城西,湘水岸边,滞留在湘水岸边的太平军本就无心恋战,一心只想尽快撤退到水陆洲,见的向荣、和春两部上下夹击而来,登时就慌了手脚,纷纷争抢着挤向不宽的浮桥,压根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惯于打顺风仗的绿营官兵此时也展现出少有的悍勇,直接发起了冲锋,两部近万兵马犹如两道巨浪一般相对席卷而去。
不过大半个时辰,湘水东岸的河水都被鲜血染红,连接水陆洲与长沙的浮桥也被泼上油烧毁,一时间,烈焰冲天,浓烟滚滚。
往着东岸的滚滚浓烟,杨秀清暗叹了一声,通往水陆洲的浮桥被烧毁,长沙城里的太平军等于就陷入了绝境,略微沉吟,他才沉声下令,“命令水陆洲上的兵马即刻撤退到河西大营!”
不多时,北王韦昌辉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道:“东王,清妖正在上游和下游大举渡江向河西增兵,看来,应该是预料到咱们会连夜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