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12(1 / 2)先驱炼金师首页

在门罗塞尔特的耳边,恶魔牧师们祈祷的语调就像是嘲笑,如此刺耳,他不知道为何他还活着,亲眼目睹这一切,但他握紧了短矛。

可怕且巨大的黯金瞳孔在快意中大笑着隐去。黑云翻滚之中,天火从天而降,烧红了天际,将远处的天顶蛮横撕碎,短暂地照亮了漆黑的夜色,星光一片黯淡,似乎是在畏惧克莱格的威势,连闪烁都变得小心翼翼。

李察猛然惊觉,原来此时已是黑夜。

然而白昼如夜,夜却如白昼。这里的昼夜全然颠倒。流星呼啸着降临,坠落地面,地动山摇里,仿佛火山喷发,炙热明黄的火焰与暗红的岩浆被抛上天空,硫磺的味道充斥鼻端,滚烫的气体充满胸腔。房屋接连倒塌,地火与天火交相辉映,疯狂肆虐。

沙漠武士在火光之下裹足不前,脸上呈现显而易见的惊恐。李察知道,自己也是如此。脸上僵硬的绷紧着,手脚颤抖。“我们……”沙漠武士的喉头滚动,“我们该怎么办?”

“只要别冲进怪物堆里。”李察干巴巴地说了个冷笑话。

但沙漠武士没有发笑。“我们失败了。”他垂下肩膀,“我们失败了!”他转过头来冲李察大声吼道,“我有愧诸神的委托,我是个罪人,看着诸神的羔羊们变成了恶魔手中的玩具。我是个懦夫,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李察忍受完他的咆哮。“同我发火有什么用?”他盯着对方迷茫的双眼。“你根本就没认清形势,我们阻止不了他们。你能与湮灭魔神抗衡?别开玩笑了。”

“那我们……”

“是你的。”李察纠正他,“不是我的。”

“……的使命是什么?”沙漠武士茫然地说。

“去问你的诸神。”李察冷声说,“别问我。我又不是那群婊子。”

沙漠武士低垂着头,任流星在头顶呼啸而过,砸落在不远的街道上。地面震动中他们摔倒在地,李察从地上爬起,看见沙漠武士扔坐在地上,好似雕塑般一动不动。

“你想死吗?”李察拉住他的胳膊,“走啊。”

沙漠武士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悔恨的泥沼里无法自拔。他仿佛傀儡般扭转脖子,仰起脑袋。李察注意到,他的武器已经脱手,滑落到地上。“我们要去哪?”他问。

还能去哪?总之不能白白送死。

“当然是回去,我们要带着她们离开这里。”这里已然成为恶魔居住的深渊。而身处其中的他们就是不受欢迎的外来之客,不怀好意的敌人。难道还要他们也成为那些家伙的一员吗?李察使出全身力气。但他不是大力士,没有天生神力,他拽不动一块死板顽固的岩石。“走啊!”他真想狠狠踹对方一脚。

“我不想走。”沙漠武士眼中透着摇摆不定的火光。左眼是后天的信仰,右眼是求生的本能。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让李察只想对其施展蛊惑的咒法。“我不会放弃希望,我要去看看。”他拍开了李察的手,慢慢地爬了起来。然而他抓着斧柄的手始终颤抖。“我也许能制止更恐怖的东西发生。”这话听上去充满绝望。

更恐怖的事情已然发生了。他们都亲眼所见。

“你是想以死谢罪?”可笑且愚昧的信仰。“那也该去问你的诸神如何责罚。你这是在逃避诸神对你的审判。”沙漠武士的身躯一阵颤抖。他知道自己说准了。“还有,别忘了,是你的诸神指引你救下了我们,而现在,我们命悬一线,也全指望于你。一边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边是毫无意义的送死,并且葬送你的朋友。你作何选择?”

当他们在火焰的包围里转过岔口的时候,见到了好几名曾经的市民在前方的酒馆门口徘徊。他们身上挂着破布的碎片,露出红褐色的角质皮肤,脸颊上厚厚的片状鳞甲仿佛鱼的腮部,随着呼吸一开一合。他们在燃烧的酒馆废墟里来回奔跑,火海对他们而言仿佛是享乐的浴池,他们嗅着空气里弥漫的酒香,口中咩咩叫着,彼此打斗,活像神话传说里的羊头人。

李察打着手势告诉沙漠武士,他们若想省事最好绕开他们,重新选一条路。沙漠武士却摇了摇头,告诉他这是唯一的路,其他的地方……他指了指天空,划破天际的流星告诉了李察答案。毕竟他们不可能如这些恶魔一样在火海里遨游自在。

他们彼此掩护着交替前进,悄悄接近那些恶魔。那些家伙正扭打成一团,仿佛是抢食的野兽。但是李察对此并不抱多大的期望,他握紧了长剑,发麻的手指勉强勾勒了一个法印将魔力扣在掌中,隐匿不发,静待时机。

他们身上的汗味就像是对方身上的硫磺味道一样辛辣刺鼻。其中一个胸部鼓胀的恶魔首先嗅到了弥漫在空气里的恶臭李察认为那是一个女人,曾经的女人她转过来,瞧见了他们。她的喉咙发出不再属于人类的叫喊。所有的恶魔都停下了打斗,一只只倒立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他们,露出玩耍般的戏谑。

他们干脆不再躲藏,光明正大地走出掩体。恶魔们腮部的鳞片飞快的开阖,隐藏在角质皮肤下面的大口露了出来,流淌出贪婪的唾液。那个女恶魔首先扑了上来,一步两步,然后高高跃起。胡乱的展示跳跃能力总是会引来严重的恶果。她也不例外。她的胸前门户大开,致命的破绽好像一个甜美妖冶的女人剥光了衣服诱惑他们。

然而,沙漠武士迟疑了片刻。

李察推了他一把,“看看她的样子,她是恶魔!”

沙漠武士右脚踏下,稳住了身体,右臂的肌肉紧绷着高高鼓起,锋利沉重的斧头抡圆了迎头劈下,那个恶魔看似坚固的鳞甲和角质皮肤仿佛湖面上的薄冰片片碎裂,坚硬的骨骼接连发出嘎巴的脆响,暗红色的血液和红白相间的脑浆喷溅而出。沙漠武士吐出一片红色的碎块,从那头女恶魔的颅骨上拔下斧头。尸体便四仰八叉地跌倒在地上,看上去更像喝醉了酒,而不是死了。

剩余的三头恶魔大声咆哮,发出尖锐的恐吓。然而李察从他们的叫声里听出了他们的恐惧,他们的仇恨与退缩。那三头恶魔有大有小,李察觉得他们曾经是一家人,也许其中还有一位老年人。老者总是充满智慧,然而作为恶魔而言,他们都还太年轻。

恶魔们进攻杂乱无章,随意散乱,只知胡乱发泄一通。李察轻松地在两头恶魔看似连绵不绝的攻势里辗转腾挪,寻找致命的良机。一头身高只够得到他胸口的小恶魔太急躁了,他就像他的母亲一样扑了上来,而他的父亲则像头犬科动物只知道啃咬他的脖子。他矮身躲过小恶魔的扑击,长剑抖出一片银花,深深的刺入对方的腹中,他使劲绞动长剑,锋利的剑刃与对方的脊椎摩擦着,发出快意的欢呼。李察猛地抽出长剑,把小恶魔一脚踢开。

小恶魔的父亲脸上的鳞片全部倒竖了起来,愤怒地叫喊着猛扑而来。李察从不小看恶魔的蛮力,他轻巧地旋身躲过,蓄势待发的法印将其高高抛了起来,狠狠砸在一截断裂的墙垣上。摇摇欲坠的房屋轰然倒塌,将那头恶魔彻底掩埋起来。

沙漠武士一只手卡着另一头恶魔的脖子,另一只手以斧柄为锤一下又一下砸在那东西的脸上,将他的头捣成一摊烂泥。直到肉泥发出噗噗的闷响,直到他发泄完毕,李察才在远处叫着他,“够了。布兰迪克。”他明智地与对方保持距离。他可不想如之前一样引火烧身。

沙漠武士这才意识到对方的头骨已经被砸得扁平,深深陷入了被碾压得坚硬的杀敌里。他停了手,后退了几步,任那恶魔抽搐着喷出血浆。

“我干了什么?”他痛苦地看着自己的双手。